皇帝沉吟一番,拍板道:“既然是癔症,旁的事情又記得清楚,許是哪一部分發生了意外,也許幫他理清楚,這病就不治而愈了。”
幾人說話間也未可以避著穆華景,饒是穆華景再不關心,也聽了個清清楚楚,皇帝話音一落,他便皺眉問道:“皇兄懷疑我有癔症?”
事關明曦,穆華景隻覺皇帝是在阻攔他,聲音裡頓時染上怒意:“曦兒出身不高,做王妃確實算她高攀,可臣弟真心待她,字字句句發自肺腑,相愛之人,又何必分高低貴賤。皇兄若想阻攔,大可用彆的法子,為何要說臣弟得了癔症?”
皇帝無奈,想告訴他這些事情都是他憑空假想出來的,可張了張口,又發覺自己隻從明曦那裡聽了個大概,壓根兒不知道他到底假想出了什麼,更莫說反駁他,便揮了揮手,示意明曦來說。
明曦也不含糊,將自己從十年前進府,而後一直未出過京城一事告訴了穆華景,怕他不信,還搬出了太後:“每隔兩三月,太後都要召我入宮陪伴,陪她老人家住幾日,說話解悶。我又怎麼可能去邊關與您同住七月呢?”
說著,又想起了什麼:“更何況陛下請了學識淵博的夫子,特許我同皇子公主一道學習,去年我正跟著晏大師學畫,日日都去宮中,怎會在邊關呢?”
聽明曦這麼說,皇帝也想了起來:“沒錯,她當時確實日日都在宮中。”
穆華景眼中漸漸染上失望之色,也不管皇帝說了什麼,直直看著明曦道:“皇兄糊弄我便罷了,連你也要用這樣荒謬的借口擺脫我嗎?”
穆華景看她的神色,儼然將她當做了一個玩弄他感情的人。
明曦明明什麼虧心事都沒做,被他那樣看著,卻莫名生出了些愧疚,躲開他的視線,不敢看他。
而她這躲閃的神色,落在穆華景眼中,便坐實了她在心虛說謊。
而且這樣一來,任何能證明明曦從未出京去邊關的認證,放在穆華景麵前,便是他們聯合起來騙他。
無論再說什麼,穆華景都不相信了。
明曦眼見事態不對,正搜腸刮肚想著還有什麼事情能拿出來當證據,忽地想起中午用飯時的情形,便直直迎上他的目光:“殿下說去年與我同住七月,可今日裡卻不知我愛吃什麼菜色,還要問了秋嬤嬤才知。若我與殿下當真是一對相愛之人,又同住七月,早已勝似夫妻,況且殿下又如此愛重我,那麼敢問殿下,為何會連我愛吃什麼都不知曉呢?”
“日日一同用飯,七個月下來,莫說是恩愛夫妻了,就算是陌生人,也對對方常吃的菜色有個印象,殿下卻什麼都不知曉,難道不奇怪嗎?”
“唯一的解釋,便隻有——這些事是殿下假想出來的。”
聽得明曦言語,穆華景心中又氣又痛,張口就想反駁,可回憶起與明曦同吃同住的日子,腦中卻是一片空白,半點也想不起來。
見穆華景驀地怔住,神色略帶了些茫然,明曦略略鬆了一口氣,看來這個法子起作用了。
皇帝見狀,也放下心來,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看來是有作用的。
隻要穆華景自己將這些捋明白,癔症便不治而愈了。
但許太醫觀穆華景神色,眉頭卻漸漸皺起來。
這事似乎沒這麼簡單。
穆華景心中湧起一股難以言明的情緒,想要反駁,卻茫然不知從何說起,但他對明曦的感情卻一下一下翻湧得更為強烈,一種即將失去她的恐慌感籠罩下來,穆華景立刻顧不得許多,不顧阻攔起身下了榻,大步往明曦麵前走去。
一麵往前走,穆華景一麵道:“去歲在邊關,在邊關——”
他努力回憶與明曦相處的那些點點滴滴,可他越想回憶,腦子裡卻更是空白。
穆華景用力閉了閉眼,仔細在記憶裡搜索,可平日裡那些溫馨的事情此刻仿佛都蒙了一層霧氣,遙遠又模糊。
他看向明曦,忽然覺得眼前這人陌生又熟悉。
還未等他再去細想這股陌生感從何而來,腦中卻突然一陣刺痛,像是有無數銀針細細密密紮了上來,讓他不由得低吼一聲,隨即眼前一黑,不省人事了。
見他上一秒還好好的,下一秒卻忽然倒地,明曦頓時嚇了一跳,還是皇帝眼疾手快扶了一把,讓他不至於整個人都摔在地上。
明曦回過神來,連忙上前幫忙將人扶回榻上。
許太醫緊跟著上前,又是把脈又是施針,好在不大一會兒,穆華景便行了過了。
皇帝歎了一口氣:“你這是何必呢?”
明曦規規矩矩立在一旁,借著他暈過去之前的話道:“殿下,事實都擺在您麵前,您不相信我們,總不會不相信自己吧?”
隻要穆華景想清楚,她就不必繼續日日如此忐忑了。
哪知穆華景皺了好看的眉眼,不解道:“什麼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