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請許太醫時,太後並未在場,且聽皇帝當時的意思,此事知曉的人越少越好。
但太後畢竟不是旁人,告知她,也無可厚非。
但上回穆華景一說要娶她,太後便當場翻了臉,鬨得不歡而散。
眼下雖說是作戲,但太後是何態度,還未可知。
見明曦有些緊張,穆華景顯然也想起提起婚配一事是太後那不讚成的態度,於是問明曦道:“我陪你一同前去?”
眼下還不知道太後宣她入宮到底是何意,若真是與穆華景病情有關,那他當然是不要出現為好。
明曦搖了搖頭,想穩住他,便尋了個理由道:“有些事情,總躲在你身後也不是辦法,總要我自己來解決才是。”
本來是搪塞他的一句話,卻不想穆華景卻像是聽到了什麼天籟似的,將她擁入懷中,聲音裡有掩飾不住的高興:“你能這麼想,我很歡喜。”
明曦不知道他在歡喜個什麼,但這幾日來已經摸熟了他的套路,這會兒也能猜個七七八八,大約是在穆華景的印象裡,明曦對於和他成親一事不報有什麼期望,從前就擔憂皇帝與太後會阻攔,也很是消極地不報有什麼期望。
但今日裡她竟然主動說要去麵對太後,這顯然是出乎穆華景的預料。
明曦捋明白了這些,見他這樣開心,心裡多多少少對穆華景有些愧疚,打定主意要對他更好一些,好好照顧他,直到毒素得解。
安撫好穆華景情緒,明曦便換了身衣裳,隨太後派來的嬤嬤入宮了。
入宮後,明曦瞧著這條路有些不大對,瞧著不像是平日裡去太後宮中的那條路,便問嬤嬤道:“嬤嬤,這是去哪裡?”
帶路的是黃嬤嬤,明曦從前見過,也知曉她是太後宮中的人,因此也不擔心會出岔子。
黃嬤嬤恭敬道:“曦姑娘,今日隻是借太後之口宣您入宮,但真正要見您的,是陛下。”
皇帝要見她?
莫不是穆華景的中的那奇毒,找出頭緒了?
來到宮室內,見殿內除了皇帝,還有一個許太醫,明曦便知曉自己猜得八九不離十了。
果然,皇帝揮退了無關人等,開門見山道:“許太醫已查明了。”
說罷,許太醫便上前一步,將自己這些天來查到的東西一一說明。
“臣上回從秦王府回來後,便一直被這奇毒困擾,總覺得得在何處見過相似的記載,功夫不負有心人,這幾日在藏書閣中翻閱古籍,總算讓老臣找到了。”
許太醫說著,拿出一本泛著古舊之色的典籍,翻到其中某一頁,遞到明曦麵前。
那一頁之上,記載的是前朝的事跡。
道是前朝惠帝年間,異邦為求庇護,將族中公主獻與惠帝為妃。
公主容色傾城,令惠帝一見傾心,可公主來到宮中後,卻整日裡鬱鬱寡歡,眉眼間帶著化不開的憂愁。
惠帝見公主日漸消瘦,心疼不已,關心之下,公主隻道是從小不曾離家,有些鄉愁罷了。
惠帝心疼公主,便請了異邦的廚子,又排了有異邦風情的節目,試圖讓公主開心。
哪知公主仍然鬱鬱寡歡,惠帝派人前去公主故鄉,打探後才得知,公主原本就有心儀之人,但不得不入惠帝後宮。也就是說,公主並非是思鄉,而是相思成疾。
惠帝震怒,卻舍不下公主,就在此時,有一江湖遊士誤打誤撞知曉此事,向惠帝獻上一藥方,道是能留住公主的心。
惠帝將信將疑,猶豫之下,還是將這藥方用在了公主身上。
公主服下藥汁後,忘卻前塵往事,與惠帝一見傾心,二人恩愛白頭,傳為佳話。
此事作為奇聞異事,記在民間話本上。
這江湖術士給的方子的藥效,看起來有些眼熟。
明曦猶疑一瞬,問許太醫道:“這一筆帶過的方子,就是殿下中的毒?”
許太醫點一點頭,又拿過一本蒙了塵的典籍,翻開遞給明曦:“曦姑娘,您再看看這個。”
這本典籍之上,記載了差不多的事情。
但與方才那本不同,方才那本側重歌頌前朝惠帝與異邦公主纏綿悱惻的愛情,但這一本典籍,顯然是以醫藥為主。
雖然那江湖術士的藥方隻剩殘本,但對於藥效,可是記載得清清楚楚。
道是服下此藥之人,並不會發生太大變化,隻是會混淆部分記憶,憑空捏造出一個所愛之人,並且死心塌地,思之如狂,念之如狂,愛之如狂。
就如前朝那異邦公主一般,不僅忘記了原本所愛之人,而且將惠帝當□□侶。
雖說記載得不甚詳儘,但那異邦公主多半將對愛人的感情,套在了惠帝身上。
也就是說,這藥房奇就奇在,並非是讓人一時昏頭一見傾心,而是會讓人記憶扭曲,自己編造出一個完整的故事,而服下藥的那一瞬間,便是故事中兩人愛意正濃時。
這些反應,與穆華景身上所發生的一切,一模一樣。
他自己憑空想象出了一段故事,以為明曦是他的青梅竹馬,又同他在邊關相依相守。
現在也是他對明曦愛戀最濃時,不顧太後與皇帝的反對,迎著種種阻力,也要娶她為妻。
看完這些,明曦鬆了一口氣,問許太醫道:“既然典籍中有記載,想必配出解藥指日可待。”
許太醫一點頭:“姑娘所言正是。”
皇帝方才一言未發,此事聽得明曦言語,便道:“今日宣你入宮,便是讓你帶解藥回去。”
說罷,便有宮人提了一個不起眼的食盒,捧到皇帝麵前。
皇帝掀開食盒,裡麵赫然是一碗藥汁,
明曦有些不解,既然尋到了解毒之法,那應當是給她解藥之方,會秦王府日日熬藥便是,為何是一碗熬好了的湯汁?
似乎是看出了她心中所想,許太醫上前解釋道:“曦姑娘有所不知,典籍古舊,不論是藥方也好,還是解藥也好,記載皆有殘缺,臣這幾日試了中藥材,勉強配出一碗解藥,隻是這藥效如何,還不好確定,也許日後還要繼續調整,因此,不能給姑娘確切的藥方。”
說罷,又怕皇帝怪罪,連忙多解釋了一句:“還請陛下和曦姑娘放心,不論藥材如何配置,都不會對殿下的身體有害。”
明曦點點頭,腦中回想著剛才看到的那些故事,卻有一事想不明白:“敢問許太醫,服了這藥後,要如何確定所愛之人?”
許太醫遲疑一瞬:“姑娘問到點子上了,老臣翻閱許多書籍,卻並未有任何記載。”
若說這所愛之人是隨機鎖定,也不大可能。若當真是隨機,怎麼就能讓那異邦公主剛好就愛上惠帝?
可若不是隨機,穆華景又是怎麼剛好愛上明曦的?
許太醫也琢磨此事琢磨了多時,既然明曦問起,他也沒有什麼好隱瞞的:“依老臣猜測,也許有什麼觸發的關鍵點。比如說睜眼以後見到的第一個人,或是中毒之時嗅到的什麼氣味、聽到的什麼聲音,都有可能作為觸發點。”
穆華景受傷昏迷,轉醒之後可是見了好些人才見了明曦,這“第一個人”,顯然不成立。
皇帝沉吟一番:“你可給華景送過什麼貼身之物?”
明曦從前哪裡敢送:“民女自知身份有彆,從未送過。”
說著,又想起什麼,還是覺得不要隱瞞的好,便一並說了:“隻是每隔兩月,民女便會給殿下修書一封,向他說起府中大小事務。”
“說起來,殿下回京那幾日,民女的書信應當送到殿下手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