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曦卻先開了口。
她抬眸看向鄭貞紜,眼帶詫異,神色及語氣卻無比認真:“鄭姑娘為何覺得我今日才得見這些?”
明曦問得認真,倒讓鄭貞紜一時語塞,頓了一頓才笑道:“聽聞明姑娘在邊關長大,邊關風俗人情與京中不同,有些事情,隻怕在邊關見不到吧。”
明曦皺了皺眉:“方才李姑娘和章姑娘撫了琴,趙姑娘和陳姑娘做了詩,與風俗人情不同有何關係?”
說罷,明曦看著鄭貞紜,恍然大悟般倒抽一口涼氣:“莫非在鄭姑娘眼裡,邊關的女子皆不通詩畫?”
嘲諷明曦一人,這事說大不大,可若是拉上所有邊關出身的女子一起評判,這事兒可就大了。
再給鄭貞紜十個膽子,她也不敢說邊關所有女子都粗鄙不堪。
她要真這樣說,莫說她要被怪罪,隻怕鄭府也要被有心人扣一頂大帽子,吃不了兜著走。
鄭貞紜連忙擺手,否認道:“明姑娘誤會了,我不是這個意思。”
明曦一雙黛眉依舊微蹙,似乎在思索鄭貞紜方才那番話的意思:“那鄭姑娘的意思是……我見識短淺?”
這種話鄭貞紜哪裡敢這樣直白的說出來?自然也是連忙擺手:“明姑娘莫要多心,我自然也沒有這個意思。”
明曦端著茶盞,輕輕撇去上麵的浮沫,對鄭貞紜的話很是不解:“鄭姑娘既然不是說所有邊關女子都見識短淺,也不是說單我一人見識短淺,那說這番話又是何意呢?”
鄭貞紜哪裡想得到明曦非要這麼慢條斯理地問個明白,壓根兒不知道該怎麼解釋,過了半晌才滿臉通紅道:“明姑娘誤會了,我並沒有旁的意思。”
待她說完這句話,她身旁的李聽雨也出了聲:“貞紜不過關心一二,明姑娘何必如此較真?”
這話說的,倒像是明曦無理取鬨了。
再配上一旁鄭貞紜委屈得像是要哭出來的表情,若是不知情的人來看,隻怕當真要以為是明曦在仗勢欺人了。
李聽雨一說話,便有人願意賣她一個麵子,人群中表有人順著她的話回護鄭貞紜道:“想來鄭姑娘不過是隨口一句話,明姑娘莫放在心上。”
附和的人多了,倒顯得是鄭貞紜天真無邪,明曦斤斤計較了。
明曦這回是真皺眉了。
她正要說話,旁邊卻有人先她一步開了口。
茶盞和桌案不輕不重磕出一聲響,使得七嘴八舌的眾人不自覺紛紛側過頭去。
就見一杏色衣衫的女子將杯盞推遠了些,看向眾人道:“我若是沒記錯,上回鎮北將軍攜家眷入京時,可沒人問王姑娘是否見過吟詩作對、撫琴唱歌。同樣是邊關來的,為何默認王姑娘什麼都見過,明姑娘就什麼都不知道呢?”
說罷,這女子又道:“李丞相不以出身論學問,曾向路邊乞丐虛心請教,被廣傳為佳話,怎麼到了李姑娘這裡,就要以出身門第定高下了呢?”
聽得對方說起自家祖父,李聽雨勉強笑了一笑:“宋姑娘說笑了,聽雨怎敢與祖父相比?不過是見貞紜受了委屈,又擔心她嘴笨說不清楚,這才幫她解釋一二。”
這番話避重就輕,繞開了眾人拿明曦出身做文章不說,還倒打一耙,鄭貞紜這個始作俑者倒像是承受了天大的委屈。
杏色衣衫的姑娘眉頭一皺,麵色沉了幾分。
若說她方才隻是打抱不平,那麼這會兒,是當真想要罵人了。
隻不過還未等她開口,眾人就見嘉筠將杯盞往桌上重重一擱,沉聲道:“鄭姑娘話裡話外挑釁明姑娘,其中的貶損之意明眼人都能聽出來,明姑娘不過問了幾句,倒變成鄭姑娘受委屈了?”
嘉筠話音一落,杏色衣衫的姑娘便接過話頭,言辭懇切道:“聽雨你先莫急,我知曉你同貞紜素來要好,一心想回護她,可今日之事的確是貞紜言辭不當在先,你想要回護,也不能倒打一耙,明姑娘不計較是明姑娘的事,可她如今是太後親自賜婚的秦王妃,貞紜話裡話外說明姑娘粗鄙,豈不是在說太後她老人家的不是?”
聽得杏色衣衫的姑娘如此說,鄭貞紜腿一軟,差點沒跪下來,也顧不得李聽雨還要說話,急忙站起來向明曦道:“明姑娘,我方才一時嘴快,說了些不該說的話,還望明姑娘莫往心裡去。”
明曦本就沒打算真為難鄭貞紜,隻不過是想讓大家知道她並非任人拿捏的軟柿子,如今目的達到,自然也不會揪著鄭貞紜的話不放。
鄭貞紜這回是真的怕了,見明曦不計較,重重鬆了一口氣,絲毫沒有留意到一旁的李聽雨維持不住體麵的難看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