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休的時間已然過半，隱約能聽見樓下同學們熙熙攘攘的腳步跟說笑聲連成一片。

段仔手捧著沏好的泡麵，原本冰涼的手被暖的舒緩過來，他一時間有些發愣。

“湊合吃吧。”展冠心裡跟明鏡似的，卻不揭穿，他上步坐在段仔身旁，把紙袋放到段仔下一個階梯上，“裡麵還有麵包。”

“唔……”在麵子跟吃飽麵前，毫無疑問，段仔選擇第二者。

還是擺脫不了，段仔頭腦裡冒出的第一個念頭就是這個。

說起來挺可笑的，明明是自己盼著希望展冠能回來，然而真正到了這個時候，他卻退縮害怕了。他麵對不了展冠無條件地對他好，這會令他沉陷，即便在外麵裹著多麼強硬的外殼，在他哥這裡一戳即破。

像是把自己撕裂開來。

原本段仔以為自己夠堅強了，但在麵對比自己強大的人時，心底不斷動搖著，追趕、放縱，妄想鞭策展示，企圖步步為營，而這撕裂感卻油然迸發，帶著慚愧、羞恥，早就愈拉愈遠，極力掩飾的自漸形穢在這時一覽無遺變得透明。

展冠將一切都看在眼裡。

雙方一直沒說話，段仔吃的也不自在。就聽樓下陸陸續續要上來學生的腳步聲越來越近。

段仔不想被看到，心中更是下意識地想把展冠掩藏起來。

“咱去彆處吃吧，等會他們要上來了。”段仔端著麵站起來下了階梯，覺得理由還是不夠充分，又補充說，“總不能擋著人家的道。”

“好。”展冠也跟著站起身，提起袋子跟在段仔後麵。

“你今天來學校乾嘛？”段仔是有些心虛在身上的，“班主任叫的？”

展冠抬眸瞅向他，見他閃躲的眼神飄遊著，嘴角不由地勾起絲笑意，應了聲“嗯。”

頓時段仔心跳沉了下，餘光瞥他一眼，被迅速撲捉到後轉即收回看向窗外，嘴裡咕噥著：“我今天又沒做錯事，乾嘛啊？辦公室裡問不好，還非要見麵雞蛋裡挑骨頭啊？”

二人上了台階，展冠靜靜地盯著他不語，麵色並無任何表情。

這樣一盯倒是段仔渾身不自在，一瞬間大腦裡想出這幾天做過的哪些混賬事能將齊天氣死，竟然背著他叫他哥來興師問罪告狀來了。

難道那天他跟陳碩翻牆拜學神桌被發現了？那為什麼陳碩沒事？

想了半天，這幾天明明老實的連隻蒼蠅都沒害過，哪來的罪孽需要請尊佛過來討問？

段仔端著泡麵的手緊了緊，眼神打量過去不再畏縮：“哥，少唬我了，做沒做錯事我能不知道？按齊天那個性子早把我掛牆上示眾了。”

“那你見了我，”展冠似笑非笑地故意詢問，“跑什麼？”

段仔：“……”還是掛牆上示眾吧。

“我那是肚子疼，”段仔還是死皮賴臉不承認，甚至要把鍋甩展冠身上，“倒是你，打電話乾嘛？”

“打錯了。”展冠語氣平淡，比起段仔更顯真誠，“要打給班主任的，打你那了。”

“……”這理由段仔竟然無法反駁。

不過段仔猛然發現事情的不對勁，便問：“打給班主任？”

展冠挑起眼神逗他：“我說是哪個班主任了？”

“……”段仔不為所動，餘光不由地掃他一眼。

展冠嘴裡噙著笑，嗓音像是揭開他秘密的惡魔：“心虛什麼？”

段仔：“……”靠，被看穿了。

跟展冠說話不能不帶腦子。

段仔邊走邊想，但他胃裡餓得難受，就嗦了幾口麵，心想著：“還去看什麼診啊，最好的大夫特麼的就擱他旁邊呢，不去當心理醫生簡直是醫院的損失。”

從小時候起就被他哥一眼洞穿，小到吃什麼，大到做什麼決定，沒有什麼能瞞天過海逃過展冠眼睛的。

他以為倆人一晃十年不見，就隻在手機上聊還能聊出什麼花樣。段仔對展冠的印象都是模糊不定的，更彆提想探尋他是什麼樣的內心世界了。

除非，他是他肚子裡的蛔蟲。

結果，人家連蛔蟲都不用當，照樣把他看的明明白白，一目了然。

想到這，段仔莫名地有些失落不開心了。展冠什麼都能看出來，唯獨喜歡他這件事上，他好像從來都不知道。

展冠跟著段仔拐進了學校走廊深處，他們所在的位置正是當年展冠班級的樓層。

如今看上去顯得陳舊了些，正午的陽光難得灑進來，澆的地麵一片金黃。

他恍然記得，曾經這裡人聲鼎沸，好似聽見姚凱逆著光在不遠處喊他回教室，還有他那時的摯友勾肩搭背跟他開著玩笑，昔日的場景像是做了個夢。

不太真實。

“這裡一直沒人嗎？”展冠環視四周打破平靜，這層樓靜的出奇，竟連一個學生也沒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