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後,開陽天坑。
憑空一聲回蕩之響,山壁裡的一處坑洞中,杜長柔猛地爆開靈田內全部真氣。
再吐息一陣,睜眼,身側堆積的靈石儘數消失殆儘——
她已然煉氣六重。
戎貅手一鬆,礦車的推杆應聲落地,他驚喜地問道:“主人,您突破了?”
“在並州要叫我小姐,”杜長柔閒散地披了一件外裳,往洞口走道,“我閉關這幾個月情況怎樣,外麵現在人多嗎?”
戎貅道:“自那日二小姐成功脫身爬了出去,便接連不斷的有人下來,有開陽官府的,還有……皇太女的隨侍,她們不開鑿礦石,隻一心在坑裡四處找您。”
“姬蔭也來了?”杜長柔挑眉。
到洞外,果真見幾個穿宮廷侍女服的女修等候在側:“盛世女,恭喜突破,有禮了。”
杜長柔道:“經年不見,皇太女可還好?”
侍女道:“多謝問候,主子身體康健,隻是對你的安危有些擔心。”
“那便出去看看她吧。”杜長柔朝身後招了招手,戎貅很有眼色地小跑上來。
杜長柔一把摟住了他的勁腰。
此處結界隻製約修仙者,不管凡人進出。
煉氣六重的杜長柔身體素質又強了一些,光隻憑著原先的輕功,帶個百八十斤的壯漢攀爬上這百丈深涯也不在話下。
侍從未曾阻攔,隻道:“近幾個月,在天坑之外千餘裡又多了一圈結界,這結界可允許修仙者進出卻無法施展法力,還望閣下多加留心。”
杜長柔笑道:“多謝提醒,也祝你早日進階,離開此處。”
一言畢,隻見杜長柔腳下一點,便淩空騰了起來。
如同來時一樣,她踩著峭壁上凸起的岩石,左右借力,攀上了懸崖。
戎貅身體懸空,隻能雙臂緊緊摟在主人的肩膀上,神情頗有些緊張。
峭壁之上,腳踩平地,二人脫離了天坑結界。
雖然依舊不能使用法力,杜長柔隻覺得渾身舒暢了許多。
“咳咳。”猛地被摔在地上,男人吃痛地捂了捂胸口。
杜長柔落了一眼到他身上,這才發現戎貅形容狼狽,手臂尤其掌心上遍布細碎的傷痕,一看便是夜以繼日開鑿礦石、賣力推車所導致的。
“抱歉,這段時間辛苦你了,”杜長柔略有些愧疚地將他拽起來,又看他頂著一蓬亂發,不由說,“待出了此地可以施展靈力,我便為你療傷,再帶你去開陽縣城好好修整拾掇一番。”
戎貅笑了笑:“謝謝小姐,奴做這些都是應該的。”
他其實並不在意自己身上那些無足輕重的小傷,隻要一想到這段時間裡僅有自己一人能有權利陪在主人身邊,便已經覺得足夠幸福。
·
開陽縣是距離天坑最近的一個縣。
一年來,天坑現世的消息驚動了朝堂。
為了震懾肖小,也為探尋天坑大能遺跡的究竟,朝堂派了特使到州府。
而這位特使又是出了名的親民,她特意從州府下到開陽縣來,臨時居住在太傅的小徒弟隋秀府邸上。
“見過皇太女……”杜長柔甚至都還沒有俯身,就被姬蔭熱情地扶起。
“阿柔,阿柔……”姬蔭深深地擁抱住了她,“幸好你平安無事。”
杜長柔:“西北儘是民亂,開陽也並不安全,你何苦自己請纓做這個特使來呢?”
姬氏皇族各個都長了一張悲天憫人的臉,叫人看了生不出惡意來,皇太女姬蔭便是典型。
姬蔭有一張圓圓的臉盤子,憨憨笑起來,眼睛眯成一小條縫,她道:“太傅說你和阿秀都在這裡,不會有什麼不妥的。”
廳堂外,一道清冷的女聲由遠及近:“彆的不敢保證,皇太女在我開陽治所之下,何來不安全一說?”
許久不見隋秀,隻見她身穿一襲絳紫色官服,人眼見著清瘦了許多,氣勢不怒自威,令心有貓膩之人見了望而卻步。
杜長柔從袖裡乾坤中掏出來一具屍體甩在地上:“這是我在剛出那禁錮法力的結界之時遇到的,賊人見了我,來不及毀屍滅跡,便施展了些詭異手段逃了去了。”
“這是……我派去探查修仙者失蹤案的衙差,”隋秀用手指探了探屍體的命脈,神情凝重,“她的靈田已經被掏空了。”
杜長柔問道:“你可還有派過其他人調查此事?”
隋秀道:“前兩批都有去無回,怎麼尋也尋不到,這是第三波。料想她們的結局也比這好不到哪去。”
姬蔭驚訝道:“何人竟如此有恃無恐?竟連官府的人都敢動手了?”
“所以你得護好自己,”杜長柔揪了揪皇太女的嘟嘟臉蛋,“身邊隨時帶足了人手,切記不要單獨行動。”
“再怎麼樣,那凶惡也不敢來我布滿陣法的隋府挑起風亂,”隋秀握緊了腰側的佩劍,“若她敢,那我便叫她有來無回。”
“外賊容易防,怕就怕下手的是身邊人,”杜長柔拍了拍隋秀的肩膀,話鋒一轉道,“杜絡人呢?”
隋秀道:“她在七殿下的臨時落腳處暫住。”
姬慕居然在這個節骨眼來了?杜長柔心念一轉,冷然道:“不聽話!”
說罷,杜長柔問了隋秀具體的方位,祭出飛劍,振袖一躍,便遙遙飛向了空中。
原地,姬蔭看著被留下來的男人,彎了一彎眉眼,笑嗬嗬地道:“秀秀啊。”
隋秀不卑不亢地道:“太女您說。”
姬蔭指了指道:“這個黑乎乎的男人是……”
“羯族人,戎貅,”隋秀麵不改色地解釋道:“長柔新收的床寵。”
“快有兩年了,”戎貅抿了抿嘴補充道,“……不新。”
“難得見阿柔有朝一日這麼長情的,”姬蔭搖了搖手中的扇子,朝戎貅和善的笑了笑說,“臉挺好看的,就是養得糙了些,帶我叫人給你換身新衣裳,定讓阿柔回來眼前一亮。”
·
不遠處,七殿下臨時行府。
姬慕一路奔襲,不敢稍加停頓,終於耗儘了丹田裡的真氣,從窗戶跌落入房間中。
她的腦海裡竄起一股神念——
陰陽老魔道:“哈哈哈,瞧你這狼狽的樣兒,被人一劍就給刺得頭也不敢回,隻顧著往家逃!要我說你躲什麼,任她皇太女來了,我老魔也照吸不誤!”
“你懂什麼?”姬慕捂著劍傷氣喘道,“那是盛國公世女杜絕,她祖母煉氣期圓滿,母親又在邊關殺名赫赫,殺了小的來了老的,這種一時之氣,不爭也罷。”
杜長柔真是有夠出其不意,姬慕一不留神被擊了個正著,又怕暴露了真實身份,隻能像是亡命之徒一般逃回來。
現在跌落在房間裡,姬慕伏在地上,手撐了撐用力,一時半會兒沒能爬起來。
姬慕來不及理會腦海中罵罵咧咧的魔修,不得不朝屋子外麵喊道:“采晴,幫我拿些傷藥和靈石……”
“殿下!”采晴匆匆忙忙推門而入,見屋子裡光線很暗,姬慕捂著傷動彈不得,發出了尖銳呼聲。
然而下一秒,一道血光閃過。
甚至來不及慘叫,采晴的頭首便無聲無息的分離開來。
“——采晴!”
姬慕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撲上去接住采晴的身體,拚命往截麵灌注靈力。
汩汩血流洶湧地往外噴出,姬慕早就已經力竭,此時再怎麼努力試圖替她愈合傷口,也不過是杯水車薪。
“封貪!看看你做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