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慕掏出那一枚刻有異族圖騰的母玉玉佩,顫抖著聲音,咬牙切齒地道:“你說要殺那些不相識的有靈根者,我照辦了,但采晴自幼陪我多年,你千不該萬不該……”
“哈哈哈,事到如今還在裝那副假慈悲的模樣,”陰陽老魔封貪放聲大笑道,“你天生就是做魔修的料,這裡沒有外人,要說那些話騙騙旁人也就得了,當著我的麵還在自詡你善良無辜嗎?”
“姬慕聽不懂前輩的意思。”
姬慕沉痛的伸出手,將手掌心覆蓋在了采晴的眼眸上。
那顆孤零零掉在一旁的頭顱,上麵浮現的神情到最後都還是關心她的焦急模樣。
“采晴死不瞑目了,”姬慕強忍著怒氣道,“為什麼要殺她?我需要前輩給我一個交代。”
“死不瞑目?她是因為我才死不瞑目的嗎?姬慕,你明知她有天生稟賦卻從不告訴她,隻驅使著她在你身邊為奴為婢。那麼好的單靈根材料,今兒埋伏那麼久你功虧一簣,就不許我自個兒找補一下嗎?”封貪道。
“不管怎麼樣,你應該事先與我知會一聲……”姬慕已經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在腦海中道。
然而話到半截,僻靜的屋子裡,卻突然傳來一陣緩慢節奏的掌聲。
“好,好,好……”
一名身姿高挑的女修從陰暗中走了出來,光線照亮了她的側臉。
杜長柔覷了一眼那鮮血淋漓的一地狼藉,說道:“七殿下今天演了一出好戲,真讓在下歎為觀止。”
“閣下的修為眼見是精進了許多,”姬慕長長吐出了一口氣,“也難怪這院裡的陣法攔不住您了。”
杜長柔歪了歪腦袋道:“這般坦然不做抵抗,就不怕我此行來是為了殺你嗎?”
“如您所見,我已經脫力了,”姬慕躺在地上艱難地攤了攤手,苦笑道,“雖然不知您對我究竟有何仇怨?但眼下您要殺要刮,我也隻能悉聽尊便了。”
杜長柔就在那兒看著她演,淡笑著道:“今日便是我不殺你,料想過後你心中也該有幾分芥蒂,就當是為斬草除根也好,若情形倒置,換作你是我,會選擇不對眼前的人下手嗎?”
杜長柔一邊說話拖延時間,一邊神識在姬慕的周身四處搜尋,試圖尋找到那寄身於玉佩的魔修的蛛絲馬跡。
姬慕無奈地笑了:“雖不知閣下在此待了多久,但我敢以道心立誓,姬某此生對采晴真心以待,從不曾想過害她而死。”
杜長柔道:“哦?這麼說來,她的死倒並非你有意而為之?”
那采晴頭手分離的屍身還赫然躺在血泊上。
姬慕道:“便是我這般否認了,您也可能不會信。您先前說要斬草除根,普天之下,又有誰會為了防止他人心生芥蒂,便將什麼都沒有做過的無辜之人斬死在劍下呢?”
杜長柔道:“那在結界外森林中設下陷阱埋伏修仙者的人是你,我已經認出來了。”
杜長柔神識瘋狂運轉,儘可能逼近姬慕的周身而不引起她的警惕。
那玉佩會為姬慕護身,還不知其身後的魔修何時會出手,這種時候暴力衝殺上去是不可行的。
姬慕道:“盛世女想詐我?什麼埋伏?未曾做過的事情我實在不知。”
找到了!玉佩!
忽然,杜長柔神識微動,她沒有選擇釋放法術,而是純憑劍法逼近上去,試圖挑走姬慕身下壓著的玉佩。
當是時,一道血光乍起。
“鐺!”
一聲脆響,那一道淩厲的血光將杜長柔的長劍碰撞彈開。
“不好!”
杜長柔突然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威壓,她即刻調動渾身靈力,向後一彈,飛出了屋外。
“追上去!”望著杜長柔驟然遠去的身影,陰陽老魔在姬慕的腦海中大喊道,“那是天靈根,單靈根中的上品,身上還帶著一股老朽頗為熟悉的氣息,不能輕易放過她!”
“夠了!”
姬慕無力地匍匐在地上,不顧手上的血汙狼狽的抹了一把臉。
姬慕有氣無力地道:“我隻是個不受寵的皇女,便是已經引氣入體,也不如那姬蔭出去巡遊一番更引人關心。唯一能給我送傷藥的人已經被你給砍了,且讓我在這裡緩緩,一會兒才能脫得開身。”
事情已經敗落,還是儘快帶著地下室的杜絡前往天坑,避過這一陣風頭再另尋生機。
“也好,”封貪奸笑道,“早讓你進去你不進,非得守在外邊做縮頭烏龜,害得我老魔有一頓沒一頓的。這下可好,那天坑裡可都是修士……剛剛那小娘皮不過煉氣六重,待你進了天坑,老朽包管把你練得比她強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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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頭,杜長柔了張高階傳音符紙給隋秀搖人,領了數名隋府的高階修士殺回來,卻隻見人去樓空。
“稟家主,”那探查的高階修士道,“杜小姐說得沒錯,這裡的確有過築基修士的威壓。”
隋秀正色道:“當真?”
修士道:“屬下家學淵源有一通偏門可查,不敢偽造。”
杜長柔道:“那拜托你再探探,有沒有我妹妹杜絡的痕跡?”
那修士掘地三尺仔細找了一圈,終於翻出了一個地下室來。
地下室裡,刑具琳琅滿目,牆角三個大缸,揭開蓋,裡頭空空蕩蕩,但從缸內掛壁的痕跡來看,裡頭曾經盈滿了一大汪鮮血。
“這些血都是杜絡的,”杜長柔感受到了熟悉的靈力氣息,咬牙道,“她先前被我一劍重傷,便是靠魔功吸食了這些血快速補充靈力。”
她以為此世有自己緊盯在杜絡身邊,隻要讓這家夥修為足夠,又離開了遠在燕京的姬慕,就不至於有性命之憂。
想不到此世皇太女尋著她和隋秀而來,那姬慕也跟聞著肉味的豺狼一樣,自請做了特使副使,落腳在這小小的開陽城之中。
一道傳音符紙飛來,隋秀接了,然後道:“有人在天坑附近探查到了可疑人士擅自闖入。”
有那魔秀的血光,圍擋天坑的守衛根本如土雞瓦狗一般。
杜長柔眼眸沉了沉:“讓她逃了。”
進過一次天坑的修士,此生不得再入天坑,這是大能結界的鐵律。
此時便是讓修士再進去追,礙於天坑裡進階三級方可離開的規則,短時間內也無人能出來。
隋秀道:“七殿下帶人逃得匆忙,待發現二小姐被擋在峭壁旁邊不得寸進,她多半會想法子拋下她……”
——或是儘快滅口。
那周邊千裡都是茂密的山林和荊棘,修士進入其中又不得使用法力,姬慕就算要毀屍滅跡也不會跑得太遠。
“找!”杜長柔堅定道,“以天坑為圓心的整座太行山,我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杜絡是個傻的,在她有意提醒乃至於刻意防備之下,還主動倒貼上去等著姬慕殺。
但人是她妹妹,這筆帳杜長柔不能就這樣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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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三天三夜,開陽天坑四周千餘裡,杜長柔找了個遍,沒找到杜絡的半點靈力蹤跡,倒是從那周圍的地裡翻出不少被姬慕奪取丹田後掩埋的死屍。
料想也是,姬慕一個皇女,日子過得扣扣搜搜,連買幾張中階焚燒符紙的靈石都舍不得花。
比起那種稍不留意就容易點燃整座山脈、引人注目的低階焚燒符紙,還是就地掩埋要來得簡便得些。
隋秀見她神色實在蒼白,塞給了杜長柔一小瓶丹藥道:“先回去歇歇吧,你已經不眠不休好幾天了。”
杜長柔自覺她煉氣六重,還能硬撐。
隋秀不講道理,用劍鞘朝杜長柔的後腦勺敲了一棒,直接把人送回了那間有男|寵伺候的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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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長柔連睡了十來個時辰,睜眼,發現自己枕著一個男人充滿彈性的胸肌。
——是上身不著片縷的戎貅。
男人身上那些乾開礦采石的粗活的疤痕、擦傷都被抹了禦用的膏藥,摸起來皮膚滑溜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