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我知道我又妥協了,對這位親梅竹馬。“你知道你讓我做的事會讓多少人來砍我嗎?”
“我的責任就是維護司法公正”。這個男人,硬邦邦的,從來不懂得變通。比偽善的政治家更程式化的回答。真擔心下一次聽見關於風頭正健的殷調查官的新聞,就是他橫屍街頭。
“沒聽說過,依靠犯罪來維護司法公正的。你怎麼解釋那些證據的來源?天上掉的,地下撿的,殷玄之,你真虛偽。”咬牙切齒,恨不能咬斷他的喉嚨血濺當場,就不是隻能乖乖地當牛做馬。我早就學會認命,一直任勞任怨的可憐人,難道還不允許死鴨子嘴硬過過嘴癮。
他看著我,就沉默了。
“你算怎麼回事?當作含金湯匙出生的皇家貴族當膩了大少爺,到政法界玩票的遊戲?去他媽的司法公正,你以為你現在全須全尾巴的站在我麵前,跟你殷家大少的身份沒一點關係?”
最後作為結語:“彆玩我,我小老百姓,玩不起。”
他目光一下就柔和了,黑黑的眼眸淺淺波光流轉,清清澈澈,還是幼時的模樣。
“覺非。”他喚我,還是那些晴朗的夏日午後,仰著粘了泥土的精致小臉,興高采烈喚我的神情。
我一下子就心軟了,我都認命了,我又還需要矯情些什麼?
於是煮了泡麵,下了兩人份的。
啤酒,開了兩罐。
他配合我的惡趣味,高大的身軀我了張舊報紙坐下來,盤膝端坐的樣子,居然有些孩子氣。我自若地穿著汗臭的背心和廉價的地攤短褲,一屁股坐在西裝格履的他旁邊,他穩穩坐著,鐵灰西裝,銀色袖口,頸子和肩脖削下的角度幾乎是筆直的,他非常整潔非常有氣勢,和我完全不一樣。
我一口氣乾掉半罐啤酒,然後揮著熱汗大口大口地吸溜方便麵。
他坐在旁邊,用一種在商業犯罪調查科的會議室裡做年度彙報的聲音,平穩低沉地娓娓道來。我揮汗的間隙,抽空看了他一眼,罕見的美貌,這硬邦邦的固執地保存了棱角的優良上等的品種。真好命,全世界都要因為他施舍般的要求,受寵若驚,誠惶誠恐。
我聽見自己輕輕地歎息,詩情畫意的傷春悲秋不適合漠不關心的落拓宅男,所以我和著方便麵又把歎息吞了回去。我頂著雞窩頭,賣力地和方便麵展開殊死搏鬥。
“……不回去嗎?未遠很想你。”
我愣了一下才順利擺脫方便麵得糾纏不休,我抬頭看了一眼這原始時代遺留的完美雕塑,看那毫無瑕疵美麗非凡的眉毛眼睛鼻子嘴巴,然後我就覺得頭發更糾結了。我推開麵前的碗,目光滑向他的那碗,他很大方地做了請享用的動作,於是我繼續奮戰:“他,還好嗎?”
“還好,年前升上機要秘書了。隻是,”他用那銳利的出色外表,說出完全不符的話,“想你。”
我張著嘴,像是舌頭突然被野貓叼走了般徒然地張著。我想了一下,繼續低下頭吃麵,含了大口麵嘟嘟嚷嚷地說:“有空,我一定回去看他。”
殷玄之走了以後,我把他的那罐啤酒也喝了。
一個人吃兩人份的泡麵,喝兩人份的啤酒。
他那麼好命,全世界都要為他施舍般的要求,誠惶誠恐,受寵若驚。這種程度的示好,他自然是不屑的。我頂著雞窩頭,趿著涼拖,窩在臟亂的被褥裡如是想。
這無奈的絕望,輕易將我滅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