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下的房東太太準備了豐盛的晚飯,五十來歲,早已是兒女成群,子孫繞膝,安度晚年,共享天倫的年紀,她有一張精明能乾,但笑起來非常和藹慈愛的臉。
房東太太的小孫女,從我進門就一直虎視眈眈地盯著我的頭發,一口潔白的乳牙閃著蠢蠢欲動的寒光,分明是一隻擇人而噬的小獸的模樣。我像被蛇盯住的青蛙一樣,渾身僵硬。
“囡囡,過來。”小獸終於被喚走了,我抬頭看到底是哪位救民於水火之中的偉大馴獸師,看見的卻是一大一小兩隻露出一口白牙,笑得不懷好意的牝獸,萬曉茹這個乳臭未乾的小毛丫頭!
“小茹,”終於有人嚴正的喝止了這種不人道的恐嚇行為,兩牝獸吐舌頭的樣子極其相似的嬌憨。房東太太回過頭衝我微笑“覺非,快坐,坐,吃飯了。”
我終於可以安心地吃飯,在房東太太這尊大佛鎮著的旁邊。
我看著趁房東太太不太注意,狠狠瞪了我一眼的萬曉茹,輕笑。
這生活,讓我很安心。
飯後散步,陶冶情操。
我坐在附近的公園的長椅上看風景,已經是秋天,早晚的氣溫會低一些。
這南方城市的秋天來得很緩慢,草地和樹木還是綠意盎然的樣子,往往要來年的春來發枝,才會落下本在秋天就該凋零的葉子。有一大群小孩在有噴泉的廣場學習如何瀟灑帥氣地使用單排溜冰鞋,囡囡也在其中。
一切,非常安詳,我聽見涼風撫過樹梢的聲音。
萬曉茹遞了一支棉花糖過來,我接了。作為對於不成功的童年的追憶,這甜絲絲在嘴裡慢慢化開。萬曉茹這乳臭未乾的小毛丫頭,也有可愛的時候啊!
這厲害的小女子隻瞄了我一眼,就立馬讀懂了我所有的眼神。她孩子氣無謂地撇了撇嘴,果斷地下了定語:“隻有沒用的老好人,才會彆人稍微給一點甜頭就立馬忘記了所有的不滿。”
一如既往的毒舌,我歎為觀止。
萬曉茹歎了一口氣,那表情,像看著街邊放在紙箱裡,被雨水打到濕透,再喝不到牛奶就要死掉,可憐得喵喵嗚咽的小貓一樣,又嫌棄又無可奈何的眼神:“所以,我才覺得放不下你。”
我一下子惶恐了。看著這厲害女子若有所思的優美側臉。
一切,非常安詳。我聽見涼風撫過樹梢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