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我這兩天也並沒有無所事事,而在研究洗澡的問題。平時都是在臥室,啊不,閨房,放一個大木桶,我一邊泡澡小丫頭一邊添熱水。這個方法麻煩是有點兒麻煩,不過又沒有麻煩到我,我也樂得享受。隻是基於特殊時期的衛生問題,這個洗澡方法被我否定掉,我絞儘腦汁要在閨房一側隔出一個淋浴間。無奈天氣涼是一方麵,另外這院子裡似乎根本沒有排水係統,那挖個坑的旱廁已經讓我無言以對,如果我在閨房裡搞淋浴,估計其結果隻能是弄得水漫金山。可真是要命,無奈之下隻得采取原始的蹲位式衝洗,可仍免不了把房間搞得濕淋淋的。這會兒閒下來才意識到,當時許諾的截稿日期已經快到了。
無所事事的時間總是過得飛快,一不小心已經是八月十三,家裡每天都來來往往有送禮的人,阿爹總也不得閒,我想跟他打商量都沒機會。宋瑜也不在,我硬著頭皮自己捏起繡花針,折騰半天卻隻把十根手指紮得像馬蜂窩,繡出來的成果那叫一個血染的風采。趴在桌子上唉聲歎氣,小荷在一邊念叨著說要幫我繡我又死活不肯,想著成為李藍以來的種種衰事兒,直嚷嚷著讓小荷幫我拿塊豆腐撞死算了。
“要不要我拿根麵條給你上吊啊?”
我不假思索地隨口說“不要”,才發現說曹操曹操到,阿爹負手進門,笑得溫和,隻有我才知道他那叫一個笑裡藏刀,跟我那不頂重發肚裡能撐船的boss一個德行。
我哆哆嗦嗦地將勞動了一天的成果舉過頭頂呈給阿爹,主要目的在於讓他老人家看到我傷痕累累包紮得像纏了裹腳布的手。結果他對我的累累傷痕視而不見,反而接過繡帕故作驚訝:“……藍兒這繡的可是邊城流血成海水?”
我氣得直哼哼:“我這繡的是碧血橫飛,草木為之含悲,黃花崗七十二烈士!”
阿爹拍拍我的頭:“不錯不錯,我過來是想告訴你,以為你搞不定它,所以我已經另為你外公挑了禮物了。如今看來,阿爹低估了藍兒,藍兒這刺繡簡直出人意表,要不,還是拿你這個送外公吧?”
我把拳頭握得針眼兒又要滴出血來:“李昕揚,你丫絕對是故意的!”
到八月十四這天晌午,李府浩浩蕩蕩殺出一隊人馬,朝傳說中的姥姥家開過去。我顛顛地坐在軟轎上,心裡有點兒打鼓,說實話這輩子還沒接見過省級領導,這得算正部級吧?怎麼說也不能掉價,我在心裡提醒自己,要端莊,大方,不卑不亢,展示二十一世紀大齡新青年的風采。
在林府正門口落了轎,我下來就發現這林府比我們李府要氣派多了,至少大門比我們的大。門口站著一位五十歲上下的中年男人,清瘦精乾,精神矍鑠,我以為這就是傳說中的外公了,正要端走過去施禮,卻被小梅扯住衣袖,聽得她在我耳邊說:“小姐莫慌,這是林府的大管家。”
媽呀,管家都這麼有氣勢!不愧是省長秘書!
原以為外公也會像管家一樣清瘦而抖擻,沒想到他居然是跟我老板一樣禿頂大肚一看就是剛邁入更年期的中偏老年男人。不過他老人家看起來很慈愛,很慈祥,很慈悲……好吧,很像彌勒佛,這點來說李昕揚倒還跟他老丈人有些神似,果然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而讓我沒想到的是,林外公居然隻有兩個老婆,而且隻有林玲這麼一個女兒。
不想跟著林玲去聽外婆念叨,我百無聊賴地坐在末席的椅子上晃著腿——是的,我的身高還不足以讓我腳踏實地——聽兩個彌勒佛寒暄,過了沒多久,老管家就來宣布開宴。我樂得顛顛的,緊跟在管家屁股後麵就去了筵席。俗話說了,吃飯不積極,態度有問題,我以為我夠積極了,可是過去一看大外婆小外婆(外婆原諒我啊我實在不知道你們哪個是我親生的,啊不,哪個是我媽親生的,啊不,哪個親自生了我媽),還有我那青春美麗的娘林玲,都已經落座了。我很自覺地再次坐到末席,卻發現六道目光齊刷刷地朝我射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