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行舟追問道:“他們臉上可都有刺青,領頭的使雙錘?”
“正是。”
“那就沒跑了。”
薛山青以拳抵唇沉吟片刻:“這樣,你帶我的符牌去找戶曹參軍,向他說明來意,將自己的東西拿回來。”
他將能代表自己身份的符牌拋給陸行舟,又道:“在這之後,我還有些話要問你,不知陸公子是否方便?”
陸行舟不知他要問什麼話,但念在薛青山算是為自己找回行李的份上,他應了聲好。
薛山青走後,沈行鳶陪他去庫房拿回行李,路上陸行舟問:“薛將軍要找我問什麼?”
“我怎麼知道?”沈行鳶撓撓頭,“你也不必擔心他知道你半夜翻牆的事,薛青山這人算仁厚的,更何況你是我弟弟,估計他也隻會教訓你幾句。”
“他似乎很在意我的引渡人身份。”陸行舟凝神思索,不再言語。
沈行鳶大大咧咧地一揮手:“哪有的事?我先前向他提過一嘴你是引渡人,他那時也沒什麼太大反應。”
戶曹參軍看到都部署的牌子,什麼也沒說就把陸行舟放過去了。好在東西七七八八找回來一些,陸行舟心下稍安。
之後他在一間房裡找到薛山青,一進門就撞見薛山青一手撐著桌麵,正和參謀討論什麼,一張巨大的北鉞地圖陳鋪在他麵前的桌上,上麵額外標注出一些記號。
薛山青見陸行舟來了,立即止住話音。他揮手讓參謀先出去,房內唯餘他與陸行舟二人。
他伸手指了指牆邊擺放的一張椅子。陸行舟也不客氣,徑直走過去坐下,好整以暇地望他。
薛山青直起身子,看表情似乎在斟酌如何開口。
“我對你們引渡人很感興趣。”他第一句如此道。
“為何?”結合沈行鳶的話,陸行舟不認為薛山青是哪天突發奇想地開始研究引渡人這東西。
“我……曾經碰見過一個人,你們或許稱他為‘長恨’。”薛山青略帶些猶豫地緩緩說著,“他對我說,他很痛苦。你們都是如何化解像他們這樣的……東西的執念的?聽說你們有非同一般的武器?”
陸行舟細致地解釋道:“一般來說,我們會儘力完成他們生前的願望,或是想方法讓他們打消執念。但如果碰到棘手又危險的,我們會用特製的武器令其魂飛魄散——這種極端的方法違反引渡人的守則,不到最後關頭,我們不會采用。”
薛山青將手放在背後握緊了:“魂飛魄散……你們所謂的守則,是真的對你們有約束之力,還是空口無憑?”
陸行舟倒是從未被問過這樣的問題,他想了想,道:“對薛將軍來說,可能是後者吧。但若一個人自稱是引渡人,卻無視亡者的心願,濫殺成性的話,那這個人對我們來說也不算是引渡人了,我們也會儘全力阻止此人。”
“另外,”陸行舟不給他插話的機會,飛快地一轉話題,“你似乎以‘人’稱呼那隻長恨,若他已有確切的人形的話,那大概是成‘魔’了,極度危險。敢問薛將軍是在哪裡碰見的那東西?”
薛山青明顯愣了下,旋即搪塞道:“已經過去很久了,我也記不清,大概已經被誰消滅了吧。”
陸行舟覺得蹊蹺,但看薛山青一副守口如瓶的樣子,他選擇不作深究:“好吧,薛將軍還有什麼要問的嗎?”
“沒有了,”薛山青閉了閉眼,“你走吧。”
“告辭。”
目送陸行舟走出房門,薛山青掀開地圖,露出底下壓著的信箋,看信尾的落款,是從他在江南的宅邸寄來的。
他拾起那信,垂眼沉默地讀了片刻。
隨後他抬手,就這麼將信箋放到燭火上,任由火舌躍動著吞食一行行娟秀靈動的墨跡。
散落的灰燼逸出一點清幽的花香。
陸行舟走到門外,又撞見院中正來回踱步的沈行鳶。
沈行鳶抬頭與他大眼瞪小眼,未幾,有些尷尬地摸摸鼻子:“薛山青和你問了什麼?”
“問了些關於引渡人的事。”
沈行鳶“咦”了一聲:“他什麼時候對這感起興趣了?”
陸行舟搖搖頭,不願多談。
沈行鳶略帶些複雜的目光落在自己弟弟身上:“那你現在作何打算?我們這睡覺的地方多的是,你大可以多留幾天。”
陸行舟望到她眼中的期許,第一次因為這個而不自覺地彆開了自己的視線:“軍中事務繁多,還是不打擾了。”
“當真現在就走?”
“……嗯。”
沈行鳶雖說已料好他會這麼答,但真正聽到時,心中依然有些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