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餐店裡人滿為患，店外沒斷過排隊的人。顧傾關了線上訂餐，即便如此，所有人忙得腳打後腦勺。直到下午三點，大家才有空吃中飯。

吃過中飯，顧傾又開始布置平安夜的餐桌。

小穆推著裝滿鬆枝、鮮花、蠟燭的推車停到長桌旁邊。十二人的長桌是A大留園的留學生提前一周訂的。她好奇地問：“外國人跟咱們過節的習慣是不是不一樣？”

“每個國家都不太一樣。”顧清一邊擺弄餐布，一邊說，“他們不吃平安果，最多做成派。”

顧傾十分嫻熟地用鬆枝和鮮花在十二人的長桌上擺了一個長方形矮花籃，燭台分布兩側。

小穆邊問邊打下手：“有幾個探店的網紅來問了幾次了，能不能來直播，能不能帶人來拍照……”

“暫時不要。”顧傾說，“最近都是節日，顧客多，而且也沒有多餘的空位訂給他們了，閒了再說吧。”

“老板。”小穆示意顧傾身後有人。

顧傾猜到誰來了，歎了口氣回頭。回頭時，一隻紮著紅色蝴蝶的綠色禮盒遞到她麵前。巴掌大的禮盒，跟餐廳準備的平安果禮盒很相似。

節日小禮物，顧傾沒必要拒絕，她看了小穆一眼，小穆笑著離開了。

“謝謝。店裡也有平安夜小禮物。”顧傾朝唯二沒人預定的餐桌比劃了一下，“吃點什麼？”

“樹乾蛋糕。”楊奧坐下。

顧傾擺弄花籃的手頓住。少頃道：“稍等。”

小穆拿著餐廳的平安果小禮盒回來，放到楊奧的桌上，算作顧傾的回禮。

楊奧接過禮盒說謝謝。顧傾對小穆道：“樹乾蛋糕，送一份杏仁布丁。”

顧傾忙完手裡的工作，才坐到楊奧對麵。“你是有什麼相親計劃嗎？月底前必須相看多少人才能拿到獎金。”

楊奧粲然一笑，靠到椅背上，不加掩飾的目光落在顧傾臉上，少頃挪開。

他隻穿了一件厚毛衣，淺色西褲配一雙商務皮鞋。顧傾很少見他穿得這麼居家，渾身透著一股愜意，眼神甚至有些放肆。

“你是最後一個，聊完，本月的目標就完成了。”楊奧順著他的玩笑說。“所以，先謝謝你肯幫忙。”

“不用謝，誰讓你沒長租金呢，前段時間每次看見你，都感覺看見了菩薩。”這句話顧傾好不誇張，她開餐廳的資金來自於她在國外打工那兩年多的存款，其實並不富裕。按理說，以她手頭的錢也隻夠租一間中下等的商鋪，找房子的那兩個月她絕沒幻想過能租到地段這麼好，位置也絕佳的金角商鋪。宋冉開車帶她隻從店外經過一次，她就愛上了這間鋪子。

等了幾天，終於等到宋冉的電話，聽到租金的那一刻，她差點喜極而泣。

“現在是什麼？”

“你再這麼沒節製地吃甜點，早晚要發胖。”顧傾也放鬆下來，依靠在沙發裡。

“你做的不太甜，其他的太甜了。”楊奧說，“一點建議。”

“謝謝。”

兩人相顧無言幾秒，氣氛莫名曖昧起來。

楊奧正襟危坐，開口道：“開始嗎？”

“等等。”顧傾做了個製止的手勢。

這時，丁玲端來蛋糕和布丁，擺好餐點立刻走人。

楊奧把點綴著綠葉和聖誕老人的樹乾蛋糕端到自己麵前。“我記得樹乾蛋糕有個小故事。”

“所有經過時間打磨的東西都有它的故事。”顧傾不想聽樹乾蛋糕的故事，那隻會讓他們的氣氛更尷尬。“它的故事並不適用於所有場合。”好比現在。

楊奧懂她的言外之意。“它的故事總有適合的場合。同理，一個人總有適合他的另一個人，不論是好是壞，總歸是適合的。”

“我隻愛我自己，”顧傾抱臂看著他，“同理，我隻適合我自己。”

“自愛也是一種愛，很可貴，很多人都不懂自愛……”他欲言又止。

顧傾見他不說了，接過話道：“我可以確定我懂，我知道自己要什麼。比如一間餐廳，我想要，我喜歡，所以我開了一間自己喜歡的餐廳。相反，這間餐廳不一定適合所有人，堅持把不適合的食物吃下去，也隻會傷了胃口。”

“你不是我，怎麼知道這間餐廳不適合我。”

“我不是你自然不知道，但我知道這間餐廳有什麼，沒有什麼。更不會為了迎合客人改變菜單和口味。有些東西對我來說並沒有那麼重要。”顧傾說著頓了頓。

“有些過程對我來說有過一次就夠了。”她說。

“就像，我不會雇一個新手烘焙師做蛋糕，不會用我寶貴的時間陪一個新手走一回。你可以說我膽小，瞻前顧後，說我逃避，我也可以說我怕了，所以彆來找我楊先生，你會遇到更好更合適的。最近，你總是拘泥於這間店，這裡太小了，可挑選的食物有限，從這裡走出去你會發現其它餐廳，那裡有更是合適你，更可口的食物。或許上午那位小姐也有一間店。”

顧傾這番話不免有些自怨自艾，隻是她表達的委婉，即便目的是拒絕，楊奧卻聽得很認真，且有些受益。

楊奧苦笑，拿大拇指的指骨揉著眼睛。“你怎麼知道我沒見去過其它餐廳，沒見過大海，沒當過海王。”

“因為當過海王的人，絕不會為一條小魚住進又小又窄的珊瑚縫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