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傾見她這副模樣,頓覺不妙。
小穆走到她麵前忍著笑說:“楊先生說,他是奉顧阿姨的命令接你一起回家吃飯的。他說,他不急,等你忙完手頭的活再走就好。”
糕點師和廚師全都沒忍住笑了,連幫廚都背過身偷笑去了。
手裡的刮刀摔進奶油碗裡,白花花的奶油飛濺出幾滴,顧傾深呼吸,眼睛朝餐廳外麵一瞥。她掏出手機,撥了顧媽媽的電話。
“怎麼還沒回來呀。”顧媽媽聲音愉悅地問。“快點回來,我準備炒菜了。”
“你炒什麼菜,醫生讓你休息,不要炒了。我不回去……”
“必須回來!”顧媽媽故作嚴厲地說,“我請小楊吃飯,你不在家陪著多不像話。”
“你請他吃飯,為什麼我是最後一個知道的。”顧傾沒好氣的說,“還讓他接我,我沒車還是沒腿。”
“你沒心。”顧媽媽嫌棄地說,“人家小楊好歹算救了我一命,我請人家吃飯,讓你作陪都不行,你說你有沒有心。”
顧傾被說的一腦門官司。她還不敢出言頂撞,生怕說話重了對麵的人又厥過去了。
“行行行,我沒心,我陪,但是你彆讓他來接我啊……”
“不接你你能來。回回相親說忙,你忙他們可不忙,他們有的是時間接你。行了趕緊收拾收拾回來吃飯。這個不行,我還有下一個。”顧媽媽不依不饒地說完掛斷了電話。
顧傾隻覺得喘不過氣,雙手按在案板上,頭垂到胸口,深吸氣幾次依舊堵得喘不上氣。
糕點師也是位大齡待嫁人士,跟顧傾有同樣的煩惱,每天都被父母催婚。
“老板,我看咱們還是退租跑路吧。”她苦思冥想找出一句玩笑話。
顧傾忍俊不禁,歎了長長一口氣。她脫掉圍裙,進了更衣室。其實,她不是沒想過顧太後會故態複萌,隻是沒想到會這麼快。上一次被這麼催的後果就是跟韓頌那場荒唐的感情。
這一次……她該慶幸,這次顧太後人沒在病床上。而她有了上一次的教訓,已經不會悲催到慌不擇路的地步。
換好衣服,顧傾回到前廳。楊奧正在打電話,見她出來起身往門口走。
“……問了他的幾個學生,都說沒接到他的電話……行,彆著急,我再找人問問。”楊奧收起手機推開門,示意顧傾先走。
“忙完了?”他問。
“你忙的話,可以改天再……”
“不忙。”楊奧語氣有些低沉,“家裡小孩兒鬨脾氣,離家出走了。”
聽他語氣疲憊,顧傾轉頭看他的臉。瞥了一眼又忙轉回頭看前方。
“我還真有一個弟弟,”楊奧眼裡漾出笑意,話鋒一轉,“咱們分開多久了?”
顧傾跟不上他的思緒,不懂他前言不搭後語的話。但心裡飛快有了後一句話的答案。
“十年零七個月。他十歲零一個月。”楊奧停在她的車旁,手搭在車頂,神情裡透著一股憊懶勁兒,出口的語氣卻十分鄭重。“捎我一程。”
冬日傍晚的路旁,顧傾愣愣地站著,目光從馬路對麵急匆匆而過人影身上調轉回他身上。
夜幕四合的冬夜拖遝著腳步還未降臨,昏暝的天照不亮他眼中的幽深。可他語氣格外鄭重,仿佛不是再說搭車這件事——仿佛在訴說,他翻山越嶺,登舟涉水,馬不停地奔她而來,隻為與她走一程。
車子彙進晚高峰的車流裡,時走時停,前方車輛的尾燈照在兩人臉上。副駕位上的人時不時看一眼司機,忐忑已經蔓延到了臉部每一寸皮膚上。
顧傾雖然沒看他,但也能感覺到他的緊張,她何嘗不是。
她伸手按開了車載CD,音樂立刻填滿沉默還未填滿的空隙。車雖然是顧爸爸的車,車載CD卻都是顧太後偶像的歌。
“三年的感情一封信就要收回,她記得月台汽笛聲聲在催……”
顧傾:“……”
她還沒動,楊奧伸手過來,按了下一首。
“人在少年夢中不覺,醒後要歸去……”
又是一首顧太後偶像的歌。顧傾雖然不會唱,但是從小聽到大,聽了幾百遍了,歌詞都算熟悉。所以當第二句歌詞蹦出來時,她立刻伸手去關音樂,胡亂按了兩下,歌曲竟然返回上一曲了。
“但凡未得到,但凡是過去,總是最登對……”
“播我的歌陪著人們流淚……”
一隻手撥開她的手,關了音樂。
楊奧笑著說:“顧阿姨還在聽這些歌。”
顧傾尷尬的臉發紅,兩隻手緊緊攥著方向盤,眼睛盯著前方紅燈一眨不眨。
“顧傾國你緊張什麼?”
顧傾偏頭盯著副駕上的人。
“但凡是過去,總是最登對。”她念起歌詞,“或許,隻是因為沒得到過。”
楊奧哭笑不得地靠在椅背上,下一秒突然彈起身,湊近她,手指狠狠戳了一下她的腦門,接著又點點自己的腦門。
“你看我。”他咬牙切齒地說。
顧傾認真看他。
“像傻子嗎?”
顧傾點頭。
楊奧氣倒在椅背裡。紅燈還有7秒,一秒秒減少,像他急不可耐的心事。
“行吧,就算我是傻子,”他偏頭,神色極其認真地望著她,“可我知道我喜歡誰,想要誰,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