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宋冉來了一趟餐廳，轉述年會後續和慕名而來的單子。

“把心放肚子裡，那天的事除了你們幾個當事人，誰都不知道怎麼回事。”宋冉一麵抱著巧克力桶攪拌一麵說，“款照常結算。今早還接了三個約單的電話，兩個是下周的年會，一個周五一個周日，距離太近，我都沒接。倒是有一家奢侈品晚宴我覺得不錯，這個你熟悉吧。”

顧傾的師父在法國遠近聞名，是奢侈品晚宴必邀大廚之一。顧傾之所以能在兩年內攢夠資金開餐廳，全都仰仗有一個一心搞事業的師父，以及她這個一心搞事業的愛徒。

“是本市嗎？”顧傾問，“太遠的不去。”

“主辦方的負責人說，在法國見過你。希望你能親自承辦晚宴。”宋冉側身靠在流理台上，“考慮一下。”

見宋冉沒說去哪裡，顧傾就猜到不是A市。“我媽剛出院，年前我不想出去了。學姐抱歉。”

“哎說什麼抱歉。不去就不去，又不是隻有他一家。”宋冉讓她搞得不太好意思了，“既然不出去了，課總可以開了吧。”

“沒問題，明天開始吧。”顧傾一向不願意拖遝，年前忙完，過年還能多陪陪父母。

“那行，時間回頭我發你。忙吧。”

顧傾把宋冉送到門外，視線下意識看向自己的小汽車旁邊，兩邊停了兩輛比她的小電動車更小的小汽車。不見黑色SUV的影子。

視線收回時，瞥見一道蹣跚的身影從馬路對麵走來，眼看人行道的綠燈要變紅，顧傾往那邊走了幾步。老人家腿腳很快，趁著閃燈的幾秒走了過人行道。

顧傾踅身回店裡，宋曉迪正往外送客人，調皮地朝她眨了眨眼，顧傾回以微笑。

她走到咖啡機前給自己接了一杯水，正喝著水，門外的宋曉迪的話斷續傳進來。

“不是……這是西餐廳……對，不賣炸醬麵……是，要不您去前麵麵館問問……爺爺！我們這裡不賣打鹵麵！”

他喊得聲音太大，引起了餐廳顧客的注意，丁玲和小穆也朝門外看去。顧傾放下水杯往外走。

小穆大概猜到了情況，過來說：“我去吧。”

“你忙你的。”顧傾說著開門走了出去。

很巧是剛才那位過馬路的老人家。一身乾淨的衣服，拄著彎頭拐杖，花白頭發，老花鏡掉到鼻翼兩側。見到顧傾，拐杖一跺地麵，又對宋曉迪說：“西餐廳為什麼不做炸醬麵？”

“西餐廳當然隻做西餐了。”宋曉迪解釋的口乾舌燥，“吃中餐，您去中餐廳……”

“我累了，走不動了，就想在這吃炸醬麵。”老人家臉一拉，嚴肅地說。

顧傾笑笑，推開餐廳門。“您要是不嫌我們做的不地道，我可以給您做炸醬麵。”

“這才像話。”老人家推推老花鏡，覷顧傾一眼，問：“你是老板？”

“是。我做中餐馬馬虎虎，您彆嫌棄。”顧傾上前攙扶。

“老板像話，這個員工不像話。”老人家臨進門還不忘點一句服務生。

宋曉迪氣得呼哧呼哧喘氣，顧傾對他道：“去忙吧。”她猜，老人家大概是有阿茲海默症，忘了路，或者有什麼其它原因。

“您一個人出來逛街嗎？”顧傾把人送到座位上，彎腰微笑著問，“需要我給您家裡打個電話，告訴他們您不回去吃飯了嗎？”

老人湊近顧傾，低聲說：“不能告訴他們，我偷跑出來的。那個什麼，我餓了，快做飯去。”

顧傾心道果然如此。她應下，一麵囑咐幾個服務生看好老人家，一麵套上圍裙進了後廚。

“這算怎麼回事。”宋曉迪站在咖啡機前倒檸檬水，倒好水遞給丁玲，“你去送，我怕他又說我。”

丁玲去送水，半分鐘後喪著臉端著水又回來了。

小穆問：“怎麼了？”

“說要喝大紅袍，不喝這酸了吧唧的東西。”丁玲哭笑不得地把水倒掉，問小穆，“怎麼辦姐？”

小穆經驗有限，也沒見過這麼難伺候的顧客。她進廚房請教顧傾。

顧傾正在切肉做鹵，聞言頭也不抬道：“隔壁不是有茶葉店嗎，買一罐大紅袍。”

小穆親自去買了大紅袍，請教老板怎麼泡茶，回到餐廳鼓搗了半天終於給老人家上了一壺大紅袍，等的不耐煩的老人家總算安靜下來。

顧傾端著炸醬麵從後廚出來的時候，老人家的茶水剛好見底。

麵上桌，老人家笑嗬嗬道：“聞這味，對了。”

“我們這的配菜有限，您湊合吃，彆嫌棄。”顧傾客氣道。

“不嫌棄不嫌棄。”老人家邊拌麵邊嘀咕，“車上的飯是人吃的嗎……混蛋小子……”

顧傾收起餐盤，回後麵休息去了。

小穆跟進來問：“師父怎麼收錢啊？”

“不收了。”顧傾說，“一會兒再問他一遍，需不需要給家裡打個電話？如果不需要，問他去哪裡，遠的話給打一輛車，車牌號記下。”

半小時後，小穆進來端甜品，告訴顧傾：“是北湖小區的人。我讓小宋看著人進的小區，我就說嘛，八九十歲的人了也就在家門口逛逛，不可能跑太遠。”

顧傾點頭，如此最好。

小穆又道：“楊先生來了。”

顧傾看小穆，小穆看她。

小穆輕咳：“沒點餐，進門就問‘顧老板忙嗎 ’。”

顧老板可不想見楊先生。小穆一看老板的臉色便領會了老板的意思。“我就說你忙得腳打後腦勺。”

顧傾朝她豎起大拇指。小穆笑著出去了。

糕點師聞言笑起來，打趣道：“咱們這位包租公是真的有毅力。老板，要不咱們退租，跑吧。”

糕點師這邊剛說完，小穆又回來了。唇角使勁壓著才沒翹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