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奧沒鬆手。幾乎是低吼著喊道:“我是李傲!”
“你不是!”顧傾朝他喊道,眼淚如急雨一般落下,“我認識的李傲從來不會不回我信息!去哪裡都會告訴我!出門會報平安!收到賀卡會回!收到禮物會說謝謝!你不是!”
哭喊聲驚飛了老槐樹上棲息的鳥。呼啦啦飛走一群。
楊奧抱住泣不成聲的人,埋首於她脖頸間。“對不起,顧傾國,是我膽小,”他哽咽道。
“走的時候為什麼不說?”顧傾仿佛被揭掉禁言咒一般,連珠炮似地問,“到了為什麼不報平安?收到信息為什麼不回?收到賀卡為什麼不回?為什麼不回來看我們?為什麼——”
明明細想便能得到所有問題答案,她偏偏執著地等他一個回答。
可答案不早就擺在眼前了嗎?
顧傾退後,淚眼朦朧望著眼前的男人,“你是誰?”
楊奧神情動容,伸手擦掉從她眼眶裡滾出的淚,“我是李傲,顧傾國,我回來了。”
顧傾抬手胡亂擦掉眼淚。她望著他,胸腔裡蒸騰出一腔愛意。
“李傲,我能喜歡你嗎?”
——
春天的春棠裡是最美的。李傲卻喜歡夏天的春棠裡,因為那棵老國槐繁花滿枝頭時,是她的生日。
——
李傲背著書包從四樓走下來,經過三樓,放慢腳步,眼睛朝顧傾家的門上一瞥。
從三樓到二樓,他的腳步越走越慢,最後變為下兩階,退一階。從二樓到一樓,硬是走了兩分多鐘。
樓梯總有走完的時候,下到一層,穿過有些陰暗的樓道時他突然停步,靜靜聽樓道裡細微的聲音。一樓錢奶奶又再催錢元夕快點吃飯,二樓的年輕小夫妻又在吵架,三樓……沒有一丁點聲音。
李傲提步往外走,邁出單元門口時,他抬手擋住明媚的晨光,就在抬眼間,一道身影映入眼簾。
正對單元門的綠化帶前,高挑的身影站在盛放的玉蘭樹下。
她踮著腳尖,仰著頭,伸長脖子咬住一片玉蘭花的花瓣。
李傲:“……”
花瓣嚼進嘴裡,大概覺得不美味,她轉頭呸地吐了出來。這一轉頭,她瞧見了站在樓道口的少年。
他一手搭在額頭前,肩頭靠在綠色的木門框上。很是無奈地瞅著她。
那副懶散愜意的樣子,似乎在那裡站了有一會兒了。顧傾打量完,問他:“錢元夕出來了嗎?”
李傲回頭朝一樓左邊的門看了一眼,正巧門開了,錢元夕叼著頭繩,趿拉著板鞋往外走,見他站在門口含糊地問:“顧傾出來了嗎?”
李傲這才意識到自己擋住了門口,他一步邁出門裡的陰影,邁進門外燦爛的春光裡。
顧傾手裡捏著兩片花瓣跑來,一片遞給他,一片遞給錢元夕。
她一副狡黠的樣子,催道:“嘗嘗,可甜了。”
錢元夕一項信她,拿過花瓣填進嘴裡。
李傲在心裡歎氣,還是把花瓣填進嘴裡。
玉蘭生吃味道並不美味。他跟錢元夕一前一後吐掉了。
顧傾得逞,笑著跑到前麵。“哈哈哈好吃嗎!”
錢元夕氣得張牙舞爪地在後麵追。
下午的自習課總是讓人昏昏欲睡,李傲也睡著了。
夢裡,她依舊站在怒放的玉蘭樹下,踮著腳尖,一手扶著花枝壓低,粉嫩的唇咬住玉白的花瓣。晨光下,她比那樹絢爛的花還要耀眼明亮。
下課鈴響起,他揪著汗濕的校服,走到走廊的欄杆旁。通常這個時候,她都會在通往校內超市的路上。
果不其然,她跟錢元夕正打打鬨鬨地往校內超市那邊走。不多時,兩個人拎著一兜東西往回跑。
李傲轉身背靠在牆上,偏頭看向樓梯方向。他心裡數著數,一分半多,兩道身影急匆匆跑上來,直奔他跑來。
李傲聽見了自己的心跳,那心跳聲蓋過了高一走廊裡的吵鬨聲和年級主任的嗬斥聲。
她跑到他跟前急刹住腳,額頭上的汗珠順著側臉滾下把鬢發粘在了白皙的臉頰上。她從袋子裡掏出一瓶冰鎮可樂遞給他。
李傲拿走可樂,另一隻手楷掉她額頭的汗,拿冰可樂敷在她額頭上。“跑什麼,還有四分多鐘。”
她笑的奸詐,白皙的手攤開在他麵前,“五塊。快給。”
送他一瓶可樂,順走他五塊錢。裡裡外外,她賺了一塊五的差價。
李傲心裡的那點悸動被一塊五打敗了。
放學後,他照舊去圖書館。坐在43號書架和牆壁之間的空兒裡看書。
夕陽穿過操場,穿過教學樓,溜進圖書館時,她坐在了不遠處的空兒裡,拿著畫板唰唰畫著。
兩個人隔著三個書架空兒對望一眼。顧傾把手裡的速寫板朝他比劃了一下,他把手裡的《霍亂時期的愛情》朝她比劃了一下。
那天他們待到圖書館關門。回去的路上她嘲笑了他一路。可他根本管不住自己的眼睛,眼淚不知道怎麼就流出來——為那麵代表霍亂而升起的旗子,為那份跨越了五十年的愛情。
“矯情,好像懂似的。”她嘲笑他。
顧傾買了兩個大大的雙色冰淇淋,兩個人坐在春棠裡外麵的便利店的太陽傘下吃冰淇淋。
“白癡。”眼睛還有些紅,他轉身背對她,後背靠在藍色桌子上,仰頭從太陽傘的邊緣看蔚藍的天空,她則仰頭看風搖動的樹梢。
“但凡腦子沒壞都能懂。”他小聲說。
顧傾收回目光,趴到桌上,伸手戳他後背。
“生氣了?”她揪他校服,扯他衣領,“明天我也看,回頭哭給你看。”
李傲回頭瞪他,氣笑了。心說,傻死了。
“我哭你也得請我吃冰淇淋。”往回走時,顧傾說。
這周的零花錢花光了,想吃冰淇淋,流點眼淚也不是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