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快樂,我難以忘懷的,青春。”
當年的高中同學被安排在了一個包廂裡,眾人都在恭喜夏承硯娶了個好老婆,祝賀兩人喜結良緣。
有人想起來,於稜和夏承硯好像自畢業後就沒見過麵,提議著讓兩人打個招呼,蘇瑤也很讚同。
兩人站在一起,夏承硯褪去了當年的青澀,多了分穩重,他率先開口:“你好,我是蘇瑤的丈夫,夏承硯。”
於稜已沒有當年的落落大方,舉止間透著溫婉有儀,她禮貌回應:“你好,我是於稜,蘇瑤的同學。”
夏承硯笑了,誇讚道:“於稜你挺配合呀。”於稜笑笑。
飯桌上有人問:“聽說於稜做了醫生啊?”於稜點頭。
有人驚訝:“沒想到啊,於稜暴躁的性格還是改了。”
“我還記得,當時承硯開玩笑說於稜當醫生肯定會和患者打起來!”
“哈哈哈哈……”
“時間過得真快,大家變化太大了,我之前去過於稜的醫院,他們都說於醫生很溫柔呢。”
有人小聲嘀咕:“當年生物是於稜的短板吧,生物就沒及格過。”
“是啊,不知道文理分科選了生物後是不是老師開小灶了。”
……
大家散夥時,蘇瑤小聲問夏承硯要不要和於稜嘮嘮嗑,夏承硯很寵溺地說:“不用啦,我和於稜打個招呼就行了。”
他說話時,很溫柔,是於稜從來沒有見過的溫柔。
今年是第八年,於稜喜歡夏承硯的第八年。
從這一年開始,於稜與夏承硯再無可能。
準確的說,他們就從來沒有可能。
於稜當年真的極其厭惡生物,文理分科時老師看見她選了生物,親自拿著表到教室問她是不是填錯了,誰知她非常肯定的說沒有。老師百思不得其解,勸她再考慮一下,想挑戰自己也彆這樣做,於稜隻是說讓她放心。
後來於稜每天學習生物知識到淩晨,求知若渴地學習生物。以前一見生物老師就心虛的於稜天天找他問題。
生物老師都納悶了,於稜怎麼回事?一時興起?
但後來於稜用行動告訴他,她想當醫生。
於稜最常聽的一首歌是曲婉婷的《我的歌聲裡》,那是她和夏承硯一起聽的第一首歌,也是唯一一首。
……
“好像是一場夢境命中注定”
“你存在我深深的腦海裡”
“我的夢裡我的心裡我的歌聲裡”
“你存在我深深的腦海裡”
“我的夢裡我的心裡我的歌聲裡”
“世界之大為何我們相遇”
“難道是緣分難道是天意”
……
於稜還記得,當時夏承硯激動地說:“於稜,我想轉來三中是我這輩子最正確的決定了,太險了,當年差點沒轉成。肯定是命中注定,注定我和蘇瑤會相遇。”
夏承硯還哼著歌詞,十分高興。
後來伴著播放器裡放出的歌聲,夏承硯期待滿滿地講述著他向蘇瑤表白的計劃。
於稜和夏承硯為什麼會相遇呢?於稜想,或許是從小到大她過的太順利了,脾氣又這麼爆,老天看不過,所以派來了夏承硯來挫挫她的銳氣,結果她這麼不爭氣,完完全全把自己陷進去了。
可是老天怎麼會這樣捉弄人,讓兩個不可能的人相遇。
她為什麼想當醫生?因為他想?起初是這樣,但在上醫學院後漸漸投入了自己的情感。
她想救人,她想幫助那些不幸的人脫離苦海。
她還可以為父母調理身體,甚至比他們自己還要清楚他們的身體狀況。
於稜每年都會讓於父於母做檢查,情況一直都很好。
於稜覺得,變成這樣,好像也沒什麼不好。唯一不好的興許就是自己經常會受委屈。
第二年,於稜收到了夏家的請帖,滿月酒。
這次於稜沒去參加,她托人送了禮,鹿廷給她發了孩子的照片,小家夥很可愛,和夏承硯長的很像,特彆是那雙眼睛,簡直一模一樣。
江祈和於稜一直都有聯係,兩人的關係很好。大學畢業後的江祈開了個花店,於稜有時會去花店裡坐坐當散心。江祈每次都是乾自己的事,時不時和於稜搭幾句話。
他從不問她忙不忙累不累有沒有後悔,他隻是和她吐槽著有時會遇到的奇葩顧客,會和她講一講關於花的知識。於稜很喜歡這種感覺,來到他這裡總會很放鬆。
“我覺得你這裡就像解憂館一樣。”
“那以後常來。”
於稜笑了笑,答應道:“一有空就來,江花匠。”江祈勾著嘴角。
於稜臨走前買了束向日葵,江祈大方說:“送你了。”於稜也沒客氣。
江祈看了看旁邊的茉莉,問:“你以前不是喜歡茉莉嗎?”
於稜擺弄著手中的向日葵,玩笑道:“向日葵一個太陽似的,多好。”
“茉莉也好,隻是,我覺得,向日葵是原來的你,茉莉像現在的你。”於稜沒回答,隻是笑笑。
是對自己的安慰吧,以前喜歡茉莉的清新脫俗,現在喜歡向日葵的朝氣蓬勃。
醫院的同事印象中的於稜性情溫和,猶如出水芙蓉一般,工作經驗也好,病人也都喜歡和這個溫婉的女醫生聊天。
可有些病人家屬卻因為親人病情的原因情緒異常,導致醫患關係日趨嚴峻。
護士替於稜打抱不平道:“於醫生,下次這種情況你直接和他吵,有什麼好和解的。”
於稜歎了口氣:“現在醫患關係這麼緊張,還是受著點吧。”
“於醫生你就是太溫柔了,所以他們才欺負你。”
於稜笑著說沒事。
世事難料,誰會知道後來會發生什麼呢?
於稜隻知道,她作為一名醫生的職責是救死扶傷,她的原則,是病人最大,儘量不造成家屬的恐慌。
於稜和護士安撫著一位家屬,但家屬情緒異常激動,在醫院裡大喊大鬨。
“這位家屬請您冷靜一點。”
護士悄悄地打電話,“喂,主樓3052這邊有家屬情緒不穩定,你們上來一下。”
中年女人瞪著於稜:“你讓我怎麼冷靜?我丈夫都要死了!你們醫院就知道訛我們的錢!”
於稜頭發些許淩亂,但依舊耐心安慰:“我們醫院絕對沒有做任何有背良心的事。我們知道您很擔心您的丈夫,但陳先生的病情實在棘手,我們醫院已經在計劃更好的治療方案,我們坐下來好好商量行不行?”
“商量什麼?商量我丈夫的後事嗎?!”
中年女人突然從包裡掏出一把刀朝於稜劃去。
於稜離她很近,還沒反應過來,她就感覺到脖子一陣撕裂的疼痛,隨後有液體不斷噴湧而出,她下意識想去捂住脖子,可她渾身無力,肢體逐漸麻木,重心不穩往後倒。
護士大喊:“於醫生!”
現場一度失控,保安趕來製服住家屬,醫生護士蜂擁而上,有的捂住於稜的脖子想要止血,有人喊:“送搶救室!”
於稜意識漸漸模糊,她看見了她一直板著臉的老師著急的神情,看見了朋友不知所措的樣子,她似乎還看見了她的父母、親人……
在意識消失的最後一瞬,於稜看見了夏承硯,他笑的是那樣熠熠生輝,他叫著她的名字。
他說:“於稜,那我們一直做同桌吧。”
“於稜,為什麼是leng啊?我記得你的名字還有一個讀音叫ling,你怎麼不叫於ling呢?”
“於ling魚鱗,難道我是魚的鱗片嗎?”
“我去,我咋沒想到呢?好神奇。”
“幼稚。”
“我是蘇瑤的丈夫,夏承硯。”
“夏承硯喜歡蘇瑤,永遠,永遠!”
“於稜,我覺得你很有個性,很特彆。”
“如果一開始你遇見的是溫柔的我,你會不會喜歡我?不會吧。下輩子我不想再遇見你了,夏承硯,溫柔一點也不好。”
——
於稜,本科醫學研究生,被譽為年度最優秀學生。二零一六年進入附屬醫院任主治醫師。三年後因勸導患者家屬無果,被一刀割斷頸動脈,最終因失血過多搶救無效,於二零一九年七月十六日死亡,年僅二十六歲。
於稜的葬禮大部分是江祈操辦的,鹿廷打下手。於父於母受不了打擊,整天以淚洗麵。
葬禮上,來了很多人。高中、醫學院的老師、同學,醫院的同事,也有曾經救治的病人……
當了無國界醫生的曾束鈺從國外趕回來,看見於稜的遺像時他一時沒忍住掉了眼淚。
於稜的遺像選了一張以前的照片,和於稜關係比較好的同事一邊哭一邊問:“於醫生,你以前那麼張揚,為什麼我卻從來沒見過?”
於父於母哭得撕心裂肺,於母哭喊著問:“夏夏,你為什麼要做醫生啊……”
到最後於母冷靜下來,雙眼無神,喃喃道:“你怎麼就選了這條路?”
即使葬禮是鹿廷幫著操辦的,但這天,這個二十好幾的男孩還是哭的泣不成聲,他哽咽著問:“稜姐,你乾嘛要和她好好說啊?這種情況吵就吵啊,也不會弄成這樣……”
江祈手裡拿著張照片,同樣在於稜的靈前,他低著頭,眼淚滴在照片上。
“於稜,下輩子彆當醫生了吧?下輩子不要改變自己了好不好?”
照片上是於稜,她紮著高馬尾,站在領獎台上,自信耀眼。
夏承硯沒有參加於稜的葬禮,沒有人告訴他們家。很巧,於稜葬禮那天,是他們孩子的百日宴。
有人說死者為大,他們是朋友,來看一下的好,江祈說:“於稜不希望她打擾到他們的生活。”
——
於稜生在夏天,那個夏天赤日炎炎,所以她的小名叫夏夏。
於稜死在夏天,那個夏天下了好多場雨,不是悶熱,是清冽的感覺,老天似乎是後悔了,在為她哀悼。
於稜是耀眼的驕陽,為了她難以忘懷的青春一點一點的褪去光芒。
而那一個夏日,驕陽徹底隕落。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