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天還帶著點乍暖還寒的冷,寧城的市中心已經在沸反盈天的人聲裡迎來了熱烈的春。
晁弈坐在台上,趁著簽名的功夫抬頭看了看隊伍,暗暗甩了甩有點麻的手。
“可以合個影嗎?”一個女孩怯生生地示意了下手機。
晁弈抬起頭,露出恰到好處的微笑,點點頭,看向了鏡頭,同時快速地憑借肌肉記憶在書的扉頁上簽了名。
“這是送給您的奶茶,我真的很喜歡您的書,加油!”女生把奶茶擺在桌上,揮了揮手。
晁弈無奈地笑了下,謝過女生的奶茶,又拿起手邊的話筒,溫和的聲音透過擴音器在新華書店裡回蕩:“很感謝大家的喜歡,但還是請大家不要破費,如果是手寫信或是自己做的小手工我會很開心,其他的還是請大家多多支持新書。”
簽售會進行地很快,晁弈不停地抬頭低頭,手上的記號筆也換了三支,隊伍肉眼可見地縮短。
“要休息會兒嗎?”晁弈的助理是個二十出頭的女孩子,注意到晁弈揉手腕越來越頻繁,忍不住走上前問。
“不用。”晁弈又看了看隊伍,“應該快結束了。”
實際上今天的隊伍並不算長,晁弈在之江的三所城市都定了簽售會的行程,寧城已經是第二站,僅此人流量尚在可以接受的範圍內,三個小時後,簽售會就已經接近尾聲。
簽完最後一本,晁弈看了看台下。簽售會簽一人走一人,基本沒有留下的,晁弈朝為數不多的人揮了揮手,喊了聲“再見”,就跟助理一起整理收到的禮物。
他把零零散散收到的幾杯奶茶跟身邊的工作人員分了分,又把信件和小手工放進了包裡,合上拉鏈的一瞬間,眼前多了張門票。
晁弈從助理手中接過門票,看了看:“教授講座?哪來的?”
“一小朋友給的,夾在了奶茶裡,還附了張字條。”助理把字條給了晁弈。
字條上隻有很簡短的一句話:買多了,沒人送,您有興趣可以看看。
“......”垃圾桶嗎我是?
晁弈氣笑了,把門票翻了個麵,背麵是教授的個人簡介——謝書秋,35歲,之江教授,座右銘:吾魂兮無求乎永生,竭儘兮人事之所能。
謔,文化人。晁弈覺得這話眼熟,好像是在某本書的扉頁上見過,一下想不起來了。
“你去嗎?”助理喝著奶茶,眼睛冒著光,“你要不去我可去了,這教授還挺帥呢。”
助理姓文,小姑娘沒彆的愛好,就喜歡看帥哥,曾靠著冠冕堂皇的麵試語言應聘上助理,然後對晁弈直言:“愛書是次要的,主要是愛你的臉。”
“瞅一眼。”
“瞅啥?”
“教授。”
文姐把手機遞過去,上麵是謝書秋的百度百科資料,一張棱角分明的臉出現在了手機上。
按照照片上顯示,謝書秋的眉毛是典型的壓眼眉,顯得一雙眼漆黑深邃,沒什麼胡茬,嘴唇很薄,一幅正經又薄情的樣子。
晁弈往下滑了滑,下麵還有謝書秋開講座的照片,可以說是360°無死角。
“怎麼樣怎麼樣,帥吧?”文姐猛吸了一口奶茶,急於尋求晁弈的認可。
“我帥還是他帥?”晁弈把手機揣進懷裡,一幅“你不說我更帥我就不還你”的姿勢。
“當然是——”文姐把嘴裡的話囫圇吞了下去,轉了個彎,“你倆路線不同啊,比不了。”
衝著這句欲蓋彌彰的話,晁弈果斷私吞了這張票。坐在講堂的座位上時,他覺得自己幼稚得不能再幼稚了。
但來都來了,晁弈決定認真地感受一下教授的熏陶,畢竟自八年前輟學開始,他就沒有再聽過任何的講座了。
這場講座講的是文學批評的入門,作為和批評家此消彼長的小說家,晁弈對批評家並不陌生,但也沒有太多的接觸。正經的批評家目光都聚集在嚴肅文學上,而他的治愈係暢銷文學並不值得讓那些人費什麼筆墨喉舌。
出於尊重,他還是習慣性地把手機調成靜音,又拿出紙筆放在麵前的桌子上,萬一能成為寫作素材呢。
晁弈的新書已經卡了很久了,一直寫不下去,沒素材,他都快愁死了。
作家沒作品就跟你辦畫展沒畫一樣,不像話啊。更何況晁弈長得好看,太久沒出新書,那網上的臟水一盆接一盆地往他頭上扣,什麼沒了文心,什麼靠臉吃飯,多臟的話他們都說得出。
謝書秋掐著時間準點站在了聚光燈下。
台上其實有桌椅,長條的辦公桌上鋪著長長的紅布,皮質的椅子端正地擺放在那,但謝書秋沒走過去,他站在桌椅之後,開始了自我介紹。
“大家好,我是謝書秋。”
和晁弈的猜想完全不同,這人開口的嗓音帶著中規中矩的溫吞,一字一句都像是娓娓道來的講解,跟薄情完全沾不上邊。
不如叫謝書春,晁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