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認路?”謝書秋聽見晁弈的話,扭頭問。
晁弈點點頭:“路癡,不會看地圖,之前在四川迷路過一次,給助理留下了陰影,她現在都不放心我一個人在外麵亂晃。”
謝書秋看晁弈承認得坦坦蕩蕩,笑了一下:“杭城我熟,肯定能把你完璧歸趙。”
“也有可能是誆騙路癡大叔,把我拐進小巷子裡賣了。”
謝書秋笑得更歡了:“那你現在回去還來得及。”
“算了,勉強相信一下教授的人品。”晁弈假裝歎了個氣。
“我儘量。”
謝書秋說完,兩人都笑了起來,走到門口,卻發現外麵已經下起了小雨。
晁弈看向謝書秋空落落的手,知道他肯定沒帶傘,於是讓謝書秋等一等,自己折返回去拿傘。
畢竟是來工作的,晁弈的團隊都主張輕裝上陣,誰也不會多帶一把傘增加自己的旅行負擔,但晁弈也不好意思借彆人的傘做自己的人情,反而讓女孩子合傘淋雨,因此他還是隻拿了一把傘回來。
“介意合撐嗎?”晁弈示意了一下,“沒有多餘的傘了。”
“當然不介意。”謝書秋很自然地接過傘,說,“我來吧。”
晁弈的傘挺大,但容納兩個一米八的男生還是過於逼仄了,兩人的肩隻能緊緊挨著,手臂自然下垂貼著,無端地就蹭出了一層薄汗。
謝書秋有意把傘往晁弈那傾斜,細密的雨絲吹進來,打濕了謝書秋的半個肩膀,褐色風衣濡濕成了一整塊深色的水漬。
晁弈瞥見,試圖伸手把雨傘推正,手堪堪小幅度地舉起,就聽見謝書秋開口。
“之前來過杭城嗎?”
謝書秋的聲音溫和得比這春雨還綿,帶著點低沉的磁性,把這句簡單的問句說得溫柔又......性感。
晁弈耳朵都要酥了,他快速眨了眨眼睛,點點頭:“幾乎每次簽售會都會來,省會城市嘛。”
“逛過?”
“沒有,我喜歡一個人走,但容易迷路,跟其他人一起又得時不時搭個話,心累,不如留在酒店。”
晁弈說得很真誠,但——
他感覺到身邊人有點愣住,才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麼,立刻解釋:“不是不是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就是——”
謝書秋輕輕笑了一下,說:“我知道,我也很喜歡一個人散步,還有——”
他掰著指頭數:“一個人寫教案、一個人坐車......會有種莫名的悠閒。”
晁弈忙不迭地點點頭,為了彌補剛剛的口誤,他又補充說:“但是跟你走一塊兒也會有種......莫名的悠閒。”
謝書秋笑著問:“為什麼?”
“不用我找話題。”晁弈還是很實誠,“我懶。”
晁弈想,應該很難有人會拒絕謝書秋身上這種如沐春風信手拈來的閒適。
謝書秋微微低頭,看著晁弈的額角:“你好直率。”
晁弈笑了笑:“誇你情商高。”
“謝謝。”謝書秋幽怨地說,“一句話就把打開話閘的難題交給我,你語言藝術也挺高。”
晁弈笑了兩下,傘下又歸於一片寂靜,但晁弈卻覺得很神奇,明明才認識三四天,此時此刻,他竟然沒有一點尷尬著想要絞儘腦汁找話題的拘謹,反而很舒服,是那種會讓人上癮的舒服,就好像安靜和搭話都是自然而然的。
晁弈把這種感覺歸咎為教授的人格魅力。
“在這裡逛可以嗎?”兩人停在了一間書咖門口。
晁弈點點頭,推開門,示意謝書秋先進。
謝書秋沒客氣,把傘往身前收了一下,又放在門口的角落裡,這才走進書店,站在地攤上墩了下鞋底的水漬,跟晁弈並肩往書店裡麵走去。
“你喜歡什麼類型的書?”謝書秋微微落後於晁弈半步,跟著他往感興趣的區域走去。
“治愈係。”
彆問,問就是收集素材呢。
晁弈目光掃過書架,看見了一本褐色封麵的書。
他把《西西弗神話》拿下來,果然在扉頁上翻到了那句話——
吾魂兮無求乎永生,竭儘兮人事之所能。
“你很喜歡這本書?”晁弈補充了一句,“講座的門票上寫著你的座右銘是它。”
“沒有。”謝書秋否認,“隻是喜歡這句話,它的出處是古希臘詩人品達,加繆隻是借用了一下。”
“為什麼喜歡?”
“看著高級,一眼看過去全是古文,唬人。”
晁弈抬頭看了一眼一本正經的謝書秋,笑了一下:“教授也會唬人。”
“不唬人怎麼賣門票。”
晁弈笑著把書放了回去,繼續往裡走,謝教授太懂聊天的分寸了,不裝高深不裝高知,這種自謙太讓人舒服了。
“挑一本書看看?”
這個建議其實有些冒昧,甚至帶著點晾著彆人的嫌疑,但晁弈直覺謝書秋不會介意。
“好。”謝書秋答應的很快,沒再跟在晁弈身後,轉身往哲學區挑了本書。
等晁弈挑完書,謝書秋已經坐在落地窗旁翻起了書。雨絲密集地拍在窗玻璃上,店外的樟樹葉子不住地搖晃,書店裡很安靜,晁弈看著謝書秋的背影,心下一片寧靜,很養眼,很舒適。
晁弈沒打擾他,徑直走到他的身邊坐下。
雨勢漸漸小了,謝書秋看了一眼手表,已經過去了一個小時,他低頭靠近晁弈,小聲說:“餓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