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條雙行線,車道上的車輛絡繹不絕,綿延至遠處。排成列的車輛向兩人疾馳而來,又在會車時接連關閉了遠光燈。
在交通規則的束縛下,所有個體做出了向群體製定的規則臣服的選擇。
謝書秋認真聽著晁弈的話,看著他在燈光切換中明明暗暗的側臉,他想起了講堂的那一麵。
他們的見解默契而統一,哪怕他們隻認識了寥寥幾天。
“怎麼了,我臉上有油?”晁弈注意到謝書秋的目光,手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自己的臉。
“沒有。”謝書秋笑著挪開目光,“我很喜歡你的這兩句話。”
晁弈被誇得耳根一紅,互誇道:“還是多虧了你的圍巾,不然我應該隻能哆嗦著往車裡鑽了。”
謝書秋樂了,伸手把晁弈的圍巾係緊了點:“那你可得圍好了,丟了就隻能把自己賠給我了。”
?
晁弈單身33年,實在是禁不起這種程度的直球,老臉一紅,禍水東引:“謝教授有過前任嗎?”
謝書秋挑了挑眉:“這就開始挖情史了?”
“隨便問問。”晁弈假裝咳了兩聲。
“有過兩個。”
晁弈安靜地等著謝書秋繼續往下說。
“第一個是個女生,大學的時候談的,後來我發現我喜歡男性,於是跟她提了分手。”謝書秋的聲音依舊很溫吞,在一片引擎聲中顯得忽遠忽近卻又格外入耳,像鬨市外的山寺鐘聲。
“第二個是個男生,我們談了兩個月,在三年前分手,分手理由是——”謝書秋頓了頓,引著晁弈看向車燈,“三觀不同。”
“他不看車燈?”晁弈笑著調侃。
“差不多。”
“那為什麼來要我微信?”晁弈挑了挑眉,“憑一包花生碎?”
謝書秋沒有立刻出聲,收回車燈上的目光,扭頭看著晁弈。
晁弈在這樣的目光中收起了唇邊未散的笑意,愣愣地回應著謝書秋的目光,覺得自己的心都被謝書秋的眸子牽著走了,他在明明滅滅的路燈下,在謝書秋漆黑透亮的瞳孔裡,看見了自己。
他的眼睛會說話,晁弈想。
在川流不息的車水馬龍之外,晁弈聽見謝書秋被無限放大的心跳聲,像急促的鼓點落下,對方胸腔內巨大的轟鳴聲為他溫吞沉穩的嗓音打著伴奏——
“沒有理由,怦然心動。”
晁弈的耳朵和心“嗡”地一下震散了,拚湊出一個臉紅心跳的外殼,他真是太久沒嘗過心動的滋味了,晁弈哪遭得住這個。
兩人站在原地無聲地對視,聆聽彼此雜亂的心跳聲。
“我......”
謝書秋難得打斷了晁弈的話:“不用這麼早回應,感情應該慎重,我也希望你能在對我心動的時候回應我。”
晁弈吐出一口氣,心卻還在打鼓似的敲擊著胸腔,他咳了兩聲繼續往前走,試圖掩蓋自己的失態。
謝書秋看著低著頭的晁弈,笑了笑。
怎麼可能沒有理由呢?
他的直率,他眼裡的單純,他書裡那些赤忱而治愈的文字,他能一瞬間明白車燈的奇妙感,這些都是謝書秋主動的契機和心動的借口。
“明天有安排嗎?”謝書秋快走了幾步,重新與晁弈並肩。
“睡一天。”
謝書秋看著把頭悶在圍巾裡的晁弈,沉沉地笑了一聲:“出來看電影?”
“來不及。”晁弈真誠地說,“下午三點的高鐵。”
也不是來不及,早上看電影下午走,剛剛好,但是晁弈不喜歡這種緊湊的安排,他在簽售會的空隙裡擠出一天給自己修整,並不打算弄得太忙碌。
謝書秋點點頭,沒質疑這話背後的時間安排:“那就星期天見。”
--
晁弈回到酒店的時候,文姐一臉八卦地扒著門框,衝在吃瓜第一線:“晁哥,約會進展怎麼樣?”
晁弈好不容易壓下去的情緒猛地又被喚醒,謝書秋低沉的聲音重新在耳邊響起。
沒有理由,怦然心動。
晁弈晃了晃腦袋,捂著通紅的臉,一頭紮進了鬆軟的枕頭裡:“就那樣!”
“哪樣啊?”文姐眼裡閃著光,快步走進了房間。
“小屁孩彆瞎打聽!”晁弈從床上蹦起來,把文姐攆了出去,“晚安。”
門板“砰”地關上,晁弈捂著自己躁動的心跳,混亂的大腦趁機蹦出了一句——
山寺桃花始盛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