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團五官難辨的身體上居然能作出幸災樂禍這種高難度的表情，“那你完了，巫寰大人為了防止聖地被泄露特意下了禁製，進來的巫族弟子隻有接受傳承，學成才能出山，而且出去就不能再進來了。據我所知，以往最天才的弟子也要十九年才能出山。如果帶了同伴，同伴也得經過巫寰大人的考驗，否則兩人都不能出去，曆史上帶了同伴還能出去的，一個也沒有。”

李熹微眉頭微擰，但這事暫且不急，現在已經出來一會兒了，再不回去老師該擔心了。

“神獸大人，我該回去了，你自己去玩吧。”李熹微像是沒聽到那一大段話，拍拍屁股站起來，三下五除二摘完果子轉身往回走。

黑毛團蹦到李熹微腳前，張開雙臂攔在路間，仰著頭嗓門賊大，“等等，你沒有彆的想說的？準備就這麼丟下我不管？！”

李熹微臉上明明白白寫著四個大字，要不然呢。

“你！”剛剛癟下去的毛團複又膨脹起來，像個炸毛的蒲公英，“沒了我你能找到巫族祭壇？能接受傳承？”

低頭看向毛團，他有些驚訝，“我一輩子也出不去，這樣你還願意帶我去祭壇？”

“廢話，三百年了！你是唯一一個進來的巫族弟子，不帶你帶誰。”毛團氣鼓鼓道，“更何況世事無絕對，身為巫寰大人的弟子，怎麼連這點信心都沒有！說不定你就是那個能出去的天之驕子呢？”

難不成這嘴硬心軟的小神獸三百年來一直孤身一獸？李熹微眉目間閃過些許動容，蹲下身伸出手掌，“神獸大人，你不嫌棄就和我一起走吧。”

“算你識相。”玄冥邁著六親不認的步伐走上李熹微掌心，順著胳膊爬了上去，比較了一下肩膀和頭頂，最終選擇了視野更好的頭頂，“出發。”

來時一個人，回去多了一隻神獸。

隻是一人一神獸誰也沒想到，到頭來李熹微不用考慮這個考驗。

十五歲那年，劉玉賢孤身一人長眠於此，終於能和父母團聚。

蒙蒙細雨籠罩著墳頭石碑。

玄冥蹭了蹭李熹微的臉，安慰道：“小希，彆傷心了，你也看到啦，她身上有著功德金光，來世肯定能擁有一個美滿的人生。”

李熹微眼神中滿是狠意，鋒芒畢露，“她今生本也該是大好人生，可恨毀在那群人販子手中，我會讓他們付出代價。”

黑團子麵露憂色，“小希，你修習了巫族秘術也算玄門中人，不能對普通人下殺手的。”

“誰說我要親自動手殺了他們？”李熹微冷嗤一聲，“更何況他們可不是普通人，哪個普通人能毫發無損地在深山中找到巫神寨並且在門口設下迷蹤陣？把一群惡貫滿盈之人聚到一起，遮掩天機隱匿罪孽，這可不是普通人手段。”

又兩年，李熹微看遍師門典籍，精通族內巫術，終於大成，往日巫神寨種種都有了更深的認識。

一步邁出聖地，再也沒有回頭路。

*

是夜，大雨傾盆，寨子裡難得所有人都在。

巫神寨北側，嚴涉從床上驚醒，不知為何，他一陣陣地心驚肉跳，似乎有什麼顛覆性的事情發生。

李熹微急速行在雨中，身上卻滴水不沾。一路疾馳來到寨子外，當初阻攔他和老師出逃的迷蹤陣現在看來不過是小兒科。微微改動一番，變成一個絕對的困陣，他悄無聲息潛進寨子，貼好九張特殊符籙。

符籙用處是破除惡障，反噬因果。

倘若沒做惡事，自然平安無恙。反之，惡果越多，反噬越深。寨子裡的人在他十歲那年離去時，已是惡業纏身，七年過後，罪孽隻會越增越多。

雙指並攏，一抹靈氣遊魚般繞在指尖，他低嗬一聲：“起——”

一張張符籙亮起，類似玻璃罩破碎的聲音在李熹微耳邊炸開。

黑霧凝成一隻煞龍，嘶吼著直衝天際。

通天徹地的閃電撕裂黑夜。

山體發出陣陣悲鳴。

“轟隆隆——”夾雜著碎石的泥流以一種勢不可擋的勁頭衝向山腳的寨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