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攸關,佟穗心一狠,將搭好的箭射向衝得最快的流民。
隻是太近了,對方又防著她的箭,及時往旁邊一閃便避開了。
佟穗還想再取箭,才把流民頭子踹開的蕭縝一劍刺入旁邊一人腹中,拉住她手臂往前一推:“跑!”
佟穗回頭,對上一雙淩厲的眼,下一刻,他揮劍格擋其他流民的棍棒了,根本沒有機會再說什麼。與此同時,又有流民朝佟穗撲來。
弓箭在近處幾乎無用,一把匕首也抵擋不住兩三人的圍攻,想到早就商量好的對策,佟穗憑借敏捷的身姿避開流民抓過來的大手,頭也不回地朝南奔去。
“臭娘們還想跑,追!”
五六個流民一起追了上來,還有將手裡的棍子往前扔的,希望能砸中佟穗。
佟穗能聽見棍棒挾帶的風聲,她邊跑邊躲。
“他娘的,這娘們怎麼這麼能跑!”
“不行了,再跑我的肺都要炸了!”
“追,追上了我第一個辦了她!”
有人真的跑不動了,有人被色心刺激得窮追不舍。
大概跑出那山頭三裡地後,佟穗身後就隻跟著一個人了,且距離開始漸漸拉遠。
春光明媚,追趕的流民前胸後背的布衣都被汗水打濕了,他知道自己要不行了,再看前麵的姑娘仍然跑得帶勁兒,流民氣急敗壞地嚎叫一聲,終於放棄再追,雙手撐著膝蓋,垂著腦袋大口大口地喘氣。
喘著喘著,一道細細的影子突然飛蛇般貼地而來。
流民剛冒出困惑的念頭,“嘭”的一聲悶響,一支箭穿過襤褸布衣刺破血肉,射入了他右腹。
利箭裹挾的強勁力道讓流民毫無防備地仰麵跌倒在地。
撕心裂肺的痛苦讓流民捂著肚子左右打滾,想起什麼,他艱難地抬起頭,果然看見前麵那俏生生的小媳婦不知何時停了,正舉著重新搭好箭的長弓對著他。她同樣狼狽,額頭沾著被汗水打濕的碎發,盯著他的眼卻帶著一股決絕的狠勁兒。
流民很熟悉這樣的眼神,他們這些人約好同乾這行當時,眼睛裡都閃爍著同樣狠決的光——不想自己死,就去要彆人的命!
太累了,太疼了,流民將腦袋躺回地上,對著那藍汪汪的天又是笑又是哭。
百餘步外,佟穗能看到殷紅的血沿著那人腹部的箭傷蜿蜒淌到地上,也能看見對方急劇起伏的胸膛。
當時他彎著腰低著頭擋住了心口,佟穗隻能瞄準他的腹部,而腹部絕非短時間就能致命的傷。
因此,佟穗謹慎地站在原地,一邊警惕這人暴起發難,一邊順著才跑過的這條路朝遠處望去。
四個沒追過來的流民有的在路邊坐著,有的往回走了,有的因為撞見她射箭的一幕而愣在原地。
佟穗不怕這幾個,他們再追過來,她也能繼續跑。
她在意的是山丘之下,蕭縝現在如何了。
.
伴隨著一聲慘叫,一條斷臂灑著血飛落在地。
失去半條手臂的流民慘叫著倒在地上,叫著叫著突然發現那活閻王竟然已經走到了麵前,流民頓時哀求起來:“大爺饒命,大爺饒命,我知錯了,以後再也不……”
蕭縝一劍刺進對方胸口,斷了剩下的求饒。
沒再多看對方一眼,蕭縝拔出劍,轉身看向唯一還站著的流民頭子。
流民頭子半邊臉都是血,攥著砍刀的手臂也傷痕累累。
一刻鐘之前,他還是帶了二十幾個小弟的頭目,如今除了去追那女人的五個小弟,剩下的居然都死了。
流民頭子知道他選錯了獵物,可事到如今,為了這口氣他也要打下去!對方受傷同樣不輕,他未必沒有勝算!
刀劍相碰,震得附近山林的雀鳥都撲棱棱飛走了。
蕭縝方才以少敵眾,雖然贏了卻也費了不少力氣,隻一個回合,流民頭子便察覺到對方的抵擋削弱不少。
流民頭子大喜,越戰越勇,最後抓住對方露出來的一個破綻,一刀朝他的腰間橫掃而去。
蕭縝右腳退後一步折腰避開鋒芒,流民頭子拚儘全力的一刀掃空,整個人被刀勢帶了一個大轉身,在他看不見的背後,蕭縝如風過之後彈回來的韌竹,一劍刺入流民頭子後心。
時間仿佛靜止在這一刻,流民頭子僵硬地占了良久,才難以置信地看向胸口。
那裡,鋒利的劍尖帶著血露出了一掌來長。
沒等流民頭子回首,那劍忽地被主人抽了回去,流民頭子踉蹌一步,直挺挺倒在地上,轉眼就斷了生氣。
遠處傳來腳步聲,蕭縝抬頭,看見一個去而複返的流民,那人跑著跑著發現連頭目都死了,臨時又往先前藏身的山頭跑去,速度快到仿佛有猛獸在後麵追趕。
蕭縝沒有去追,隨手將染血的長劍在流民頭子的身上抹了兩下,再將騾車牽回路上,快馬加鞭地往前駛去。
走出這段山路,前麵視野一片遼闊,蕭縝最先看到了遠處持弓而立的女子身影,然後才是三個東逃西竄的流民。
見她無事,蕭縝放鬆下來,跟著不知想到什麼,笑了下。
佟穗可一點都笑不出來,剛開始還為看見蕭縝活著出來而高興,等距離近了,發現他一身是血,手臂、肩頭都有刀傷,她也不管躺在地上的流民真死假死了,急著朝騾車奔去。
蕭縝:“彆急,我沒事。”
他刹好騾車,從轅座上跳了下來。
佟穗緊張地看著他斷裂的衣袖,看著裡麵血淋淋的傷口:“這還叫沒事?”
蕭縝語氣隨意:“皮外傷而已,那人死了?”
佟穗搖頭:“好像還活著。”
蕭縝聞言,持劍走過去,直接對著那人胸口補了一劍。
佟穗還以為他會檢查一下,毫無準備地見到這一幕,渾身便是一哆嗦。
蕭縝回頭,見她臉色蒼白眼裡滿是驚恐,漠然解釋道:“你將他傷成這樣,留他活著,他養好傷後極有可能會報複。”
佟穗:“……我,我知道,你做得對。”
她沒有怪他心狠手辣的意思,就是他出手太快,她驚到了。
擦好劍,蕭縝將流民的屍首搬回騾車後麵,再對佟穗道:“還要回去一趟,將那些屍首埋了,你隨我同去,還是在這裡等我?”
從來沒有殺過人的佟穗開始後怕:“你怕官府發現那些屍體,會查到我們頭上?”
蕭縝:“官府沒那麼閒,我隻是不想這些屍體傳播疫病,而且我們以後還要回來,眼不見為淨。”
他言語篤定,佟穗下意識地就信了。
蕭縝坐上車轅,一手握著鞭子,狹長雙眸看過來,等她做選擇。
佟穗攥了攥袖口,猶豫片刻,垂眸繞到另一側車轅。
一個人挖坑太慢了,她去幫忙,多少都能快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