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完了。暴露了。
她複盤懊悔著,阿布突然將腦袋湊向她身邊的窗邊,她嚇得向後靠在椅背上。
她盯著阿布的側臉,心臟毫無征兆地咚咚跳。
她如臨大敵地麵對自己可能被一錘定音升級為暗戀的情愫,阿布卻像沒事人一樣重新坐好找著座椅的安全帶。
“沒帶傘。”他的語氣滿是安撫:“不過到站肯定就停了。”
“嗯。”
何禾紅著臉看向窗外,她用手掌給自己扇了扇風。
登上大巴的遊客漸漸坐滿,她靠著玻璃逐漸閉上了眼睛。
客運車上開了空調吹出來的也是潮濕的涼氣,車上多是遊玩了一天的疲憊的遊客鮮有說話聊天聲。
司機沉默地開著,前方隻能看到雨幕中車輛模糊的紅色尾燈。
雨刮器賣力地刷著,暴雨打在車身與玻璃上啪啦啪啦。
何禾靠在阿布的肩頭睡著,阿布抬手將頭頂的空調轉向了另一邊。
何禾被拍醒時景洪的夕陽還頑強的在雨後懸掛,她踩在濕漉漉的地麵,睜著暫時恢複活力的眼睛跟在阿布的身後坐上回家的公交。
“吃晚飯不?”到站時阿布問。
“吃!”何禾拎著包轉來轉去:“今早的糯米飯在哪兒買的?”
“你想吃噶?”
“嗯。”
“暈碳怎麼辦?”
“你還記得呢?”何禾跟著阿布走到馬路的另一邊:“晚上吃沒事兒,還能讓我早睡覺呢。”
“遠嗎?”她問。
“不遠。”
確實不遠,就在公交站對麵的街上。
何禾看著店內滿當當的食客,還有人跟在搬著小桌子的老板的身後坐在店麵外吃著。
這條路被路兩邊綠化的芭蕉藏著,她在對麵都不知道這裡居然這麼熱鬨。
阿布進了店麵,她傻傻地站在這邊盯著旁邊的奶茶店。
“禾禾!”
被呼喚的她的名字,何禾猛地轉過身去。
她的眼睛在陌生的人群快速掠過,最終落在小店門口的阿布臉上。
“在這吃嗎?”阿布指著地麵大聲問。
何禾愣了一下,她呆呆地點了點頭。
“可以呀。”
他們兩個單獨在這裡吃晚飯——
她立即向小店邁去,她想這頓晚餐得是她來請。
她走到門口了,阿布正對老板說“一份帶走,一份在這吃。”
“你不在這裡吃?”
“我阿爸訂了艾條,我得去拿。”
“那我也不在這裡吃。”何禾扶著門框暫停了步伐。
“為什麼?”
“我不喜歡自己一個人在外麵吃飯。”
“老板,兩份都是打包!”
阿布掏出手機掃碼付了錢,何禾急忙跑到他身邊。
“我把錢給你!”
“沒事沒事。”阿布用胳膊推著何禾走出悶熱的店麵。“我阿爸說你是誌願者,請你吃糯米飯是應該的。”
“那我去買奶茶。”何禾指著阿布:“不能說不喝!”
阿布笑了:“行。”
臨近八點,夏日的太陽走後留下一片橘紅。
路燈亮起來了,路兩邊是滴滴的電動車的喇叭聲。
雨水在地麵倒映著世界,椰子樹的葉子恰到好處地隨風晃動。
何禾和阿布走在小區外的道路上,她拎著糯米飯,喝著手裡滿是冰塊的檸檬水。
“椰子樹可漂亮。”她的眼睛因為晚風眯著。
“這是棕櫚樹。”阿布指著馬路兩邊高高的樹:“那才是椰子。”
“哦——”
他們兩個人沉默著,直到走到小區門口。
“快進去吧。”阿布掏出手機看了看時間:“我走了,藥店八點半就關門。”
“嗯。”
“你自己能行——”
何禾打斷了阿布:“我自己可以。”
“行。”
何禾站在這裡,阿布轉身向馬路走去了。
她看著阿布的背影,看著他向後退了一步讓開電動車。
她轉過身往小區走,她咽下一口冰冰的檸檬水後吐出一口氣。
其實她,她藏了一天的扭捏。
或許不止一天——大概從第一次見麵發現了阿布的特殊後就開始。
直到剛剛她認為自己大概是真的想的太多。
阿布,他不像與她推拉藏匿心思企圖占據上風的男生。
他的心思,就像他的眼睛那樣清澈。
所見即所得,不需要過度猜想。
夏風可真美好啊,吹來奶茶店甜甜的椰子與芒果香。還有小店飄起的人間煙火氣。
純淨的心思也真美好。
就好像炎熱時跳入了一汪清泉,舒舒服服地張開手臂讓躁動降下溫度。
她沒必要擰巴,去猜想他是否猜到了她的心思。
她可以大大方方對著阿布笑。
不計較誰在此局得分誰會成為那條魚。
他們沒有誰比誰矮了一截,大家是平等的靈魂。
先做個好朋友。
“阿布!”
何禾轉身大聲喊。
阿布已經走到公交站,他的耳朵很靈敏,他很快轉過身來看著她。
何禾舉著檸檬水揮了揮手。
“明天見!”她說出了她最想說的話。
她喜歡這個結束詞,其實這是她第一次對一個男生這樣說。
她還是有些緊張,她擔心。
如果,如果——如果阿布不回答的話——
但是阿布肯定彎著眼睛笑了,她看得見他潔白的牙齒。
阿布張開手臂揮了揮。
他向後退了一步,差點因為沒踩穩馬路牙子而踉蹌一下。
他急忙站穩又揮著沒有揮完的手。
“明天見!”
他大聲地回答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