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混合著空氣清新劑的味道無處不在,病床前的花在風的吹拂下輕輕晃動。
趙庭洛在特級病房中醒來,守在他床邊的女人驚喜不已,立刻轉身拿出手機走到房間內單獨的陽台上。
“老公,兒子醒了。”女人穿著一身得體的裙裝,手中提著一個精致的蘇繡包包,她邊給丈夫打電話,邊招手讓帶過來的家庭醫生進來檢查。
“好的,好的,我會跟他說的,”她語氣中帶著笑意。
趙庭洛看著這一切感到無奈,他掙紮著推開家庭醫生,絲毫沒在乎這位從小就照顧他的人,摸著心口,感受到那奇異的悸動,腦中全是墜落時,許歸將他們位置調轉時的神態。那種毫不在意的視線,讓他再次禁不住一個冷顫。
他跌跌撞撞的想要走到外麵,在快要成功時,剛剛打完電話的女人拉著他的手坐回床上。
“洛洛,你不是一直抱怨家裡讓你染發嗎?從今天起不用啦。”她宣布。
“媽?你在說什麼。”趙庭洛的腦中還殘留著當時驚險的場景,許多描述詞幾乎在他喉間呼之欲出,卻無法吐露和描述那種感覺,當前場景和昏迷前的場景交錯一時讓他思維陷入紊亂,他扶著自己媽媽的肩膀,感覺天旋地轉。
“以前家裡給你算過命,大師說你十七歲有一劫,需要以紅色化煞,所以...”
她的話沒說完就被打斷,趙庭洛的大腦逐漸從虛幻中脫離,他語氣急促的說:“你的意思是說這次就是那個劫嗎?”
寂靜氛圍中,趙庭洛想到小時候他告訴家裡人自己能看見一些奇特的小生靈後,被帶到祖宅進行奇奇怪怪的儀式,從此那些東西也消失了,他感受到自己的世界觀被打破。
如果不是發生這種事,他根本不會在意這些東西,也許就這樣平平常常的度過一生,甚至脫離封建環境,逐漸擺脫原生家庭的影響。在發現這些事情後,已經不可能不去探究。
最重要的是。
“家裡會承擔他全部的醫藥費?”他還不知道許歸的身體是什麼情況,但內心有種奇怪的掌控欲產生,他很願意許歸的照顧被家裡接手。
“當然,家裡不缺這點錢,待會媽媽就下去幫你弄好,”女人坐到床邊,幫他掖被子的邊角,又示意剛剛被推開的醫生過來。
“我要自己去,”他摸摸心口,他向來隻在意自己的感受,隻不過收斂在良好的素養下,現在他的好奇心讓他不由自主被那個人吸引。
樓下,icu特護病房中,許歸帶著一個透明的氧氣麵罩,旁邊圍繞著多功能心電監護儀、腦電監護儀等眾多監測設備,胸口處放置著維持患者心臟功能的IABP,看著他蒼白而安靜的臉色,感受著他胸口緩慢到幾乎不可見的起伏,周見素感到一點平淡的安寧。
看著他悠長而平穩的心電監護線,周見素想握住許歸的手,卻發現他的手正在輸液中,旁邊陪同探視的護士有些焦急,似乎是擔心他亂動,幸好最終他什麼都沒做,隻是默默看著他的睡顏度過這僅有的探視時間。
“同學,他家長不過來嗎?”護士關門時隨口問。
“嗯嗯,他家裡...不方便來。”
“太不負責了!”她語氣中帶著一種憐憫的憤怒,又像是公式化的語氣“孩子都傷成這樣還不來,幸好有你陪著,不然都沒人幫他辦手續。”
說著她發現麵前的同學好像陷入呆滯,有些疑惑的看兩眼,腳下不停逐漸走出這邊,icu比較忙碌,她還有其他事情要做。
行屍走肉般在走廊椅子處坐下,周見素捏著手機,低垂著頭,儘力克製著不讓自己流露出情緒。
醫院中人來人往但所有人都是安安靜靜的,即使拿到死亡通知書也沒有大哭大叫,到icu這一步,與每天支付的費用相比,親人的離去是一個早就被不斷預告的事實。
那些或蒼老或稚嫩的麵孔都帶著對這一切的習以為常,似乎透過隔離窗看著躺在病床上的親人就已經是莫大的滿足,經曆過去的一切,保留有曾經在一起的這段回憶就完全滿足。
“沒關係,爸爸已經陪伴我們這麼久,現在隻是他去彆的地方享福了。”一個麵容蠟黃眼神難掩悲切的女人正安慰著懷中的幼女,那女孩哭的滿臉鼻涕眼淚,但卻沒有太多聲音,她來這裡太多次,知道不能用自己的悲傷去打擾彆人。
這就是社會的規則,他已經在孤兒院學習過太多次。
他的頭開始痛起來,他聽見大腦開始瘋狂尖叫,似乎是是懊悔或者其他任何的東西。但這些全都沒有意義了,他意識到如果許歸不在自己身邊的話這一切全都沒有意義,自己的痛苦也好喜悅也好,全都是無關緊要的事情。
就像停止擺動的鐘擺般,就像滿滿一桌子菜但房間內沒人般,那種突然崩塌的感覺湧上心頭,甚至不知道是哪裡出了問題,他捂住臉,感到臉頰的溫度奇高,接著,眼淚無法自控的流下。
我哭了。
察覺到這個事實的瞬間,周見素甚至不知如何描述這種奇怪的感覺,為什麼會哭呢,明明那個人說過會永遠陪著我的,現在他隻是短暫的生病了,醫生會治好他的。
就算是在icu,不是也有病愈出院的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