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長進(二) 無長進(二)……(1 / 2)

與師長彆 鼬餅 4082 字 2024-03-29

許聽瀾雖然應下了這個麻煩,但實際上,這位穩重自持的仙尊,因從小便不需他人照顧,也從未照顧過他人,故而在照看人這方麵有著嚴重的缺憾,完全夠得上“笨拙”這一評價。

從紫微殿出來,他把莫子占帶到了藏歲小築。

與往後的很多次一樣,許聽瀾在前麵走著,莫子占在後麵跟著,登上那嶙峋石階。

“今後你與我同住此處。”

許聽瀾看莫子占的樣子少說也該有十二、三歲了,宗門裡像他這麼大的孩子都很是自立、規矩,有什麼不懂也會主動去求助他人。

於是,理所當然地認為莫子占也是如此。

故而許聽瀾隻落下這麼一句,便自顧自地進了屋。

這兩日他搗毀血泉,湮滅大荒,又需費心思去解開「捆仙鎖」,多少還是損傷了些許元氣,需要靜修調養。

此時的許聽瀾根本沒有注意到,宗門弟子雖對內熱情,從不吝助人,但因他自己這喜靜的性子,若無要事,鮮少會有人來藏歲小築叨擾他,更彆提刻意去關照莫子占這個忽然到來的外人。

更沒有意識到,他碰上的是個超乎尋常的悶葫蘆,需要戳一下才會挪一步。

莫子占眼巴巴地看著許聽瀾進了屋,很是無措。

這仙尊隻說他應住在此處,並沒有告訴他是否能夠跟著一起進去。

他心想,帝鳩從來都不允許他們這些低下的殘生種進屋入殿,那麼仙尊沒說,應當也是不允許進去的意思。

所以他就這麼站在原地,一動也不敢亂動。

這是他在大荒總結出來的生存之道。

旁的什麼都不要管,隻要聽從命令就行,沒有命令就什麼都不做,佯裝成一塊木頭,把自己的存在放到最低。

如此若能讓帝鳩忘記還有他這麼一隻殘生種存在,還能免受一頓折騰。

再者……莫子占心知自己是魔物,他懼怕許聽瀾。

不敢隨意靠近,更彆說是主動提出要求。

生怕自己多做一點,或者少做一點任何事,都會招惹得這位仙尊不快,都會被發現他不過是鳩占鵲巢的“鳩”,而後招致殺身之禍。

尤其是在這種,許聽瀾怎麼看都是趕鴨子上架才讓他跟著的情況。

「十方神宗」與大荒雖說都是風雪漫漫,但大荒裡的雪景其實是帝鳩隨意搭建出來的幻象,而「十方神宗」的冰雪則是實打實的寒意徹骨。

為了能夠騙過這些仙門,殘生種保持著凡人的軀體,有著所有凡人該有的脆弱,所以莫子占其實會餓、會累、會冷……

他站了兩個多時辰,隻覺全身像灌了鉛一樣重,唇齒開始不由自主地打顫,腹中也因太久沒有進食,而牽扯出陣陣絞痛。

莫子占其實稍微能夠意識到,或許他應該向裡邊的人求助。

但他心底裡總壓著一層恐懼,恐懼帝鳩,恐懼仙人,也恐懼死亡。

當這些恐懼衝突起來,本就全無見識的他,便隻剩下了讓他不知進退的茫然。

而後維持著這種茫然,一直站下去。

腿腳漸漸跟著變得酸麻,如同有無數銀針接連刺入他的關節般。

這等待下一步指令的時間實在太漫長,莫子占不由自主在心裡向自己討價還價,猜想著他是不是可以不這麼站著等,而是改成坐著,不……坐著太過不敬,他可以跪著……他真的完全支撐不下去了。

一道算不上凜冽的風在莫子占身上撫過,卻像是千刀讓他全身一軟,便徑直地跪了下去。

所幸院中有雪,還算鬆軟。

他順著動作頭一點,很是稀奇地看見雪地上有一隻螞蟻在緩慢攀爬,剛好在他麵前,剛好落入他空洞的眼中,讓他感受到這微小生靈的倔強。

螻蟻尚且偷生,更何況是他?

莫子占使勁咬著唇,試圖用疼痛來讓自己保持清醒,仿佛隻有這樣,他才能活著,才能達成他那想要苟活的期許。

他哆嗦著朝那微小的生靈伸出手,將它攬在手心。手雖冰涼,但終歸還是比雪地要暖和一些。

你能活著嗎?我能活著嗎?

直到失去意識前,莫子占都在不斷地想著這個問題。

……

入定會鈍化修士對周遭環境的感知。

許聽瀾結束入定,從房中出來,才注意到院子裡那個滿身血汙的小身影,用自己在厚實的雪層中融出一個淺坑。

依舊穿著昨日的衣裳,身上覆了雪,像一具被遺棄的動物殘骸,猶如被腐蝕過後般,指縫爬出一隻微小的螞蟻。

需要吃飯、取暖的年歲距離許聽瀾實在太過遙遠,所以直到這一刻,他才反應過來,莫子占是凡人之軀,未曾修行,未鑄仙體,並不能辟穀,也不會以術法禦寒。

許聽瀾麵上少有的染上一層名為“慌張”的情緒,他連忙上前,查探起莫子占的情況。

幸好,有一息尚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