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塗陣(二) 血塗陣(二)……(2 / 2)

與師長彆 鼬餅 5338 字 2024-03-29

「百草結」是道極其難學的護法陣,且設下不能移開,又需要時時修補,即便有能洗滌濁氣的妙用,門中依舊沒有多少願意鑽研此道的,這也是為何莫子占會說此少見。

“其中兩位在先前戰事中受了重傷,還未調養好,還有一位……”

莫子占:“我聽馮皋說,本該有一位師姐替他,卻因身體抱恙不能前來。”

“並非抱恙,她因故生出心魔,自縊了。”那「千脈門」弟子顯然不願意對外人多提及此事,靜默了片刻,她忽然想起,那位“抱恙”的師妹最後單獨見過的人,似乎就是馮皋。

此番宣心本指派了她一人前來,也是從馮皋自告奮勇說想要分擔一二,才跟上的,如今想來,說不準是早有圖謀。

她神色一凝,道:“我會將此事如實告知門主。”

“成,”萬銜青自手中銅劍上抽出一道靈鎖,緩緩放入那弟子手中:“將此帶到你們門主麵前,她自然知道該如何做。”

莫子占見此,便轉身先一步回到那三塊碎石前頭,看上去全無異樣,唯有經過已然昏死過去的馮皋時,冷淡地看了他一眼。

愚蠢。

他從來都隻忠心於自己,想要保全、想要滿足之人,向來也隻有自己。

如此何來背叛一說?

顧相如也緊隨而來,與莫子占一道琢磨起那三塊碎石,良久,他才不掩喜色道:“此乃……殘陣的陣眼所在。”

莫子占聞言也隨之一笑:“如此,也算是覓得些許頭緒了,果真是禍福相依。”

但也僅是頭緒罷了,他們還須得把上頭的殺陣先一步剖出來,而後再奉血追靈,將餘下的血塗陣一點點還原。

尤其那化作細線的「妖言土」極其脆弱,也極其容易被旁的修士所馴服,稍稍動用靈力可能會動搖起根本,導致殘陣永封,故而他們隻能將靈力聚於眼下,親手將其拚合起來。

雖說有萬銜青和顧相如在旁幫襯,但等殘陣徹底布好時,莫子占眼角已然滲出了一滴血珠。

而他對此並無知覺,目色空茫,所思所想,僅剩下麵前的血塗大陣。

這一大陣,無論是莫子占,還是顧相如都曾在古籍上讀過,等著人虛弱時引血而入,可囚靈煉鬼,用鬼靈引入魔氣,來以此……奪舍其修為,甚至肉身。

這果然就是一個陷阱。

先前莫子占也曾隨同門一道在仙魔戰中斬過妖魔,在它們魂飛魄散之前,聽它們呼喊說仙者偽善,肆意屠戮魔族。

莫子占再度在手心處畫出一個「靜心咒」,以術法強行讓自己鎮定下來。

可會顛倒是非的……如若當真是仙門屠戮,許聽瀾又怎會每行一步,都是陷阱。

分明是魔界設伏引戰,籌謀著要許聽瀾會孤身前來,會命喪於此,故而早早設下此局,隻待君入甕。

“竟有如此多妖言土,這都足以洗煉宮門上下所有仙器了!”一道不掩喜意的驚呼落入莫子占耳中,出自本應候在外頭的「攬月宮」大師兄,錢琩。

他聽「千脈門」弟子稟明了伏魔窟內的動靜,此番是進來查看情況的。

莫子占嘴角含笑,目光稍稍往身側那人移去。

模樣看著分明隻是個和善的小輩,但這一眼,卻看得錢琩忽感有銀針刺骨,遍體生寒。

然而定神再看,卻頃刻被莫子占的麵容給攝住了心神。他心歎一句名不虛傳,此等皮相,即使冷臉,也彆有韻味,尤其那滴血淚落於眼角,當真明豔。

這般豔色,若讓人折下,當是如何光景?

“嚷嚷什麼?”顧相如先一步不帶客氣地開口,“沒見這底下有血塗陣嗎?這麼想要妖言土,那破損嚴重的靈脈你來進去破陣?”

這血塗陣本就是魔界古陣,耗費巨大,以往動用此者不過二三,正經仙門又對魔陣知之甚少,錢琩是半點提不起心思去主動冒這個險來試陣。

倒是有人願意,莫子占偏頭道:“弟子願儘綿力。”

“此陣乃是帝鳩親手設下,弟子精通陣方,又身存魔息,可以此來引靈入陣。”

“你覺得,此處三位真仙,能讓你這樣一個修行不過數載的小兒犯險?”萬銜青一臉好笑地看向莫子占,“要去也是仲呂去。”

顧相如在旁點頭。

莫子占知道她說得不無道理,不巧的是……他向來不聽勸。

“我乃……師尊座下唯一的弟子,理應由我親自將他迎回。”莫子占的腰壓了一點,低聲道,“望前輩成全。”

況且,此處沒有比他更了解魔陣的人了,隻是這話他不能說。

“弟子認為,此陣不比師尊所設的鏡天陣難,”他聲量拔高了些許,再道,“望前輩成全!”

這是今日,他求萬銜青的第二次。

莫子占自認是條卑賤命,但極少會求人。即使是在血泉中,也多是沉默代替低頭。

莫子占這倔樣子,令萬銜青莫名想起了多年前還未成為仙尊的許聽瀾。

她歎了一口氣,目光移向顧相如:“用你們宗門的辦法來決定。”

所謂「十方神宗」的宗門辦法,即是占算。

顧相如依言從芥子中摸出了七枚銅錢,對莫子占作出了一個“請”的動作。

在占算一道上,顧相如的造詣要高出莫子占許多,他隻能乖順地向前伸手,觸向那幾枚銅錢,同時心念:許聽瀾,你希望誰來迎你回去?

是我?還是旁人?

莫子占緩緩合上雙眸,靜心凝神,直到顧相如的一聲“上吉”落下。

“我為你護法。”結果一出,萬銜青再無多言,將腰間重劍一卸,劍尖直入石麵,破開一條深縫,陣緣也隨之出現殘影。

莫子占不帶遲疑地立於殘陣陣眼,眼眸一睜一合間,麵前情景已然變為一道懸於半空的水鏡,他當即瞳孔一縮,血淚自眼中落下。

水鏡之中是北境魔域的風雪裡。

一身白衣的星玄仙尊立身於空茫之中,而在他腳下是一位少年人,蜷縮著,浸了血,像一朵綻放在白茫中的寒梅。

卻沒有半點生機。

“原是如此,”莫子占轉身,望向那一眨不眨緊緊盯著他的蛟龍,不由輕歎一聲。

“妙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