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娘親喜歡,之前在二峰山的時候,父親不許她種,但娘親每年都會偷偷地在後山池塘裡灑下些蓮子,開花的時候,荷香四溢,母親總是抱著我靜靜地坐在旁邊石頭上,就那樣看著,後來,娘親因為生靈兒的時候,難產去世了,那年,我跑到後山被父親發現,他就施法把那些荷花燒成了灰燼,自此後山池塘裡再也沒有長出過荷花……”甘明夜眼底隱隱有淚光閃爍。
葉凝也有些哽咽,雨絲被風吹進油紙傘下,她的臉被雨水打得很涼,她覺得很愧疚,所以,她必須儘快回去現實世界,才能改變這一切。
“明夜,”突然有個溫和的聲音響起。
葉凝聞聲望去,是甘覃熙,他正打著一把傘站在橋尾處,此刻,葉凝瞧著他的臉卻覺得甘明夜跟他長得沒有那麼像了,或許眉眼間可能有些相似,但整個人的神態氣質,完完全全是兩個截然不同的人。
甘明夜也瞧見了甘覃熙,他的臉色立刻變得很差,眉眼淩厲,整個人散發著疏離的氣質。
“我們走,”甘明夜轉身,毫不猶豫地對葉凝說道。
葉凝朝那人稍微點了點頭,並未多言,徑直跟甘明夜一起轉身離開了,留下甘覃熙獨自一人撐傘站在橋尾的背影。
回北苑的台階因為下雨變得很濕滑,甘明夜怕葉凝摔倒,一直扶著她的左胳膊。
“你是不是快要去換藥了?”甘明夜問葉凝道。
葉凝上台階上得很費勁,她也怕摔,不過甘明夜扶著她,倒讓她安心不少,隻不過這樣一來,那個油紙傘就不好打了,沒多一會兒,甘明夜的半邊身子就被雨水打濕了,葉凝身上倒是沒事。
“我的右胳膊快好了,棗姐說不用去的那麼勤,脖子上的五天換一次藥就行,跟右胳膊正好是一天,”葉凝喃喃對甘明夜說道。
五十多級青石台階,說多不多,說少也不少。
等回到葉凝住處的時候,甘明夜那半邊藍色製服已經濕的能滴下水來了,她匆匆忙忙給他找了很多手帕,先讓他擦了擦臉。
甘明夜的臉很緊致,鼻梁高挺,下顎線流暢,五官端正,其實仔細瞧瞧,他幾乎就是那種天生的建模臉,一點瑕疵都挑不出來。
天色也逐漸暗了下來,甘明夜用法術在屋子裡點了好幾盞燈,外麵的雨越下越大,這會兒也不好收拾屋子了,葉凝和甘明夜兩個人找了個凳子,就坐在門口看雨。
爐子上燒著熱水,準備等一會兒泡茶喝。
“你乾嘛不用個避水咒啊?”葉凝摸了摸自己前麵的頭發,被雨淋的都打綹了,那是剛剛進門的時候,一個不注意被淋到的。
甘明夜用手帕擦著自己已經濕透的半邊製服,“我忘了,你還說我,你不是也忘了。”
葉凝聽到這話,兩人相視一笑。
這個小院很靜謐,除了外麵的雨聲,偶爾還能聽到樹上繡眼鳥和柳鶯的叫聲,雨水從屋簷上滴落,一點點變成透明的水幕。
“其實我之前覺得你跟甘覃熙長得很像,但今天仔細瞧了瞧,又覺得你們倆長得不是很像,”葉凝嘴裡吃著之前柳裳給她拿來的水晶米糕,順手又遞給了坐在旁邊的甘明夜一個。
甘明夜接過米糕,背倚著牆,放鬆地把大長腿靠在門檻上,“我娘親跟他娘親長得像,所以我跟他或許有些地方就可能會有些像。”
“甘覃熙他娘親體弱,不知道怎麼回事就病死了,後來他父親偶然遇到了我娘親,說來也巧,我娘親年輕的時候眉目裡倒是有幾分甘覃熙娘親的影子,那時候魔族戰敗,我娘親身為魔族的公主本該被處死,甘覃熙他父親救下了娘親,自此她成為了二峰門的門主夫人,可甘覃熙他父親一直思念亡妻,對我娘親並不好,動輒打罵,我娘親那時候被廢去了一身修為,隻能忍氣吞聲,生我的時候因為那些奴婢照顧不周,穩婆遲遲不到,以至於她元氣大傷,後來在生靈兒的時候,她的身體徹底受不住了,當晚便魂飛魄散,我到現在還記得母親的魔靈一點點消散時候的樣子……”
葉凝起身去找了個毛皮鬥篷,她拿手抹掉自己臉上的淚水,給甘明夜蓋在身上,“彆著涼了。”
甘明夜說這些話的時候,右眼變成了金瞳,但他並未流下淚來,在五峰門這麼多年,他早就變得心硬了,這次隻不過是因為見到了甘覃熙,他觸景生情,才囉裡囉嗦地跟葉凝說了一大堆。
葉凝也不是個喜歡悲傷的人,為了轉移話題,她用左手拍了拍甘明夜的肩膀,隨口問了句:“甘明夜,你瞧沒瞧見我之前在西大門那裡穿的那件藍色的狐毛鬥篷?”
剛剛葉凝給他拿鬥篷的時候突然想到了那件衣服,自從那次之後就不見了。
甘明夜裝傻地搖了搖頭。
“你真沒看見?”葉凝有點懷疑地看著他。
“沒有。”甘明夜斬釘截鐵地答道。
那件藍色鬥篷被甘明夜放到了他房間靠窗的第二個箱子的最底下,至於他為什麼拿葉凝的那件鬥篷,他也不知道,腦子一衝動,就拿了,他總覺得葉凝的衣服在他那裡,他會很安心,就像是個精神寄托一樣。
甘明夜有些不自然地撓了撓頭,等雨停了之後,他幫葉凝把大件的東西搬進來,檢查完沒有什麼遺漏,他打著燈,拿著傘回去了南苑。
一切收拾就緒,葉凝也累得不輕,入夜,她的頭剛沾上枕頭就睡著了。
夜裡,她做了一個夢,一個關於柳裳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