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燈下漫步 人本來就是各個不同……(2 / 2)

金從革 6888 字 10個月前

“哦……”她輕輕地答了一句,轉頭看向佟非,笑了一下。她的眼睛裡又充滿了看小孩子的神情。她的笑更是像寺廟裡的佛像。佟非覺得她是自己生平見過的最最怪異的女孩。對於她的怪異,他隻能表示好奇與無奈。

於是,佟非隻好說道:“你這人像是不會生氣也不會真正地開心地笑的人。”

她睫毛動了一下,說道:“哦?”

“你和那些女孩兒很不一樣。”

“嗯。”

“你看,你又這樣!為什麼我一說話,你不是打擊我,就是用一種很冷淡的態度來含糊其詞呢?”

“啊?”她的眉毛揚起,眼睛裡有了一絲光亮。佟非祈禱那光亮是因為自己的話而產生的。

“有時,我覺得和你說話很累。真的。……以前實習時,就覺得有點兒,可為什麼我越認識得你久,越覺得你陌生,越覺得你……很,怪異!”佟非努力把自己的思想闡述清楚。他感覺自己在和一個來自外星的人說話。努力讓他明白該如何與地球人相處。

“怪異?我?”她的眼睛睜得大大的。裡麵映著路燈,和一些不能言說的事物。

“從來沒有人對你說過,你有時很奇怪嗎?”佟非繼續說道。

“是的。”她認真地點了點頭。“這有什麼不好嗎?”

“啊?”這回輪到佟非吃驚了,她居然還認為當個怪人很好嗎?

“我從小,就這樣。”她舉手指著前麵的路燈說道:“我有時感覺自己就是那路旁的路燈。永遠發著昏暗的光,沒有多少人注意,但一旦沒有了,卻會有人想念。這些想念我的人,不是因為對我有感情,而對我有利益需要。既然如此,我又何必非要當天上的星,永遠不知疲倦地燦爛地笑著,對人們講述浪漫的溫馨的故事。當星星很累的,所以我還是作個沒有表情的路燈吧,反正,人們需要。”

佟非對她說的這番話十分地吃驚。他從來沒有聽過這麼奇怪的言論。以至於他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麼。隻是怔怔地看著她。她瘦長的身影在夜晚看來竟有幾分詭異。佟非實在不能想象,這樣的女孩兒會在實習時被那麼多女生當成哥兒們。按照她的言論,彆人對她的感覺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彆人覺得她是個有用的人還是覺得她是個廢物。她把人與人之間的關係想成什麼了!

“這麼說,你認為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就是利用與被利用了?”佟非生硬地問道。

她垂下眼瞼,雙用插在褲袋裡,沒有說什麼。

“難怪你總是對人擺出一副例行公事的表情,原來是個沒人性的家夥!”佟非用鄙夷的語調說道。

“哦?”她答道。依然低著頭。佟非感覺簡直沒有辦法再和她談話下去了。這人,簡直,十足的青蛙妹!不可理喻!

於是,他說道:“好了,再見!我還有事,我先走了。”說完,他向前快步走去。他的腳步飛快,頭也不會,他這時十分憎恨從體育館到宿舍區,隻有這麼一條路。

走著走著,佟非突然覺得自己的行為很可笑。像是個小孩子。人本來就是各個不同的,他何必要求彆人按照自己的生活與處事方式來生活。再說了,那青蛙妹又不是自己的什麼人,何必在意她的行為方式呢?於是不禁回頭,向她看去。隻見她一個人走在昏暗的路燈裡,兩手插在褲袋裡,閒閒地走著。似乎還挺愜意!這讓佟非又受了一次不大不小的打擊。

他停了下,等她走過來。

她似乎對於佟非的停下並不感到驚奇,她隻說了一句:“走吧。”聽這口氣,仿佛剛才他們並沒有賭過氣,仿佛佟非本來就是在這裡等她的。更仿佛她早就料到佟非會停下來一樣。一想到這最後一點,佟非就覺得脊背發涼。

晚上回到寢室,李子突然跑過來,一臉壞笑地問佟非是不是新交了女朋友。他被問得莫名其妙。李子卻笑嘻嘻地說道:“得啦!你小子是不見棺材不掉淚!我老實跟你說了,我今天晚上看見你和那個女生一塊兒月下散步來著……嘖嘖,好浪漫啊!哈哈……”

“什麼?月下散步?和一個女生?……哦!你說的是她呀!”佟非一下子明白過來。他撇了撇嘴角說道:“那個青蛙妹呀?哈!怎麼可能!”說完他自己想想李子的猜測,忍不住大笑起來。他和青蛙妹?談戀愛?有沒有搞錯?怎麼可能?他們才是真正的兩平等線!像她這樣的古怪的理想青年,像他這樣的虛度年華的無名小子,怎麼可能嘛!

李子被佟非的笑搞得二丈和尚摸不著頭腦。他問道:“什麼青蛙妹?誰呀?”

他好不容易停住笑,說道:“還有誰?不就是咱們聯誼寢室的那個戴眼鏡的女生?”

“戴眼鏡的女生?……哪個?”

今天佟非才發現李子這麼笨!於是他又說道:“就是那個眼睛大大的,卻總是戴副大眼鏡,背個大書包,走路疾步如風,臉上終年像溫開水的那個瘦高個女生呀!”

“哦——我知道了!原來是她呀!”李子臉上興奮的表情頓減。最後用很蔫的聲音說了句:“我還當是誰呢!”說完就要去洗腳了。

“怎麼?失望啦?嘿嘿,你的視力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差了?沒看清?”

李子一邊猛力的搓腳,一邊說:“晚上光線不好嘛!不過說實話,我在背後看你們二人的神情舉動倒真像是對戀人!”

“什麼?你彆惡心我了!我和她?才不會呢!”佟非說著在李子肩上打了一拳。他連忙反擊,卻把洗腳盆裡的水打翻了。弄得他一褲子都是。他哈哈大笑起來,說道:“瞧吧!這就是對你胡亂說話的懲罰!”

李子惡狠狠地朝他丟了一個白眼。赤腳向後麵的陽台走去。不一會兒,佟非聽到那裡傳來放水的嘩嘩聲。

晚上躺在床上,佟非不禁又想起李子的話,還是忍不住笑了出來。李子在下鋪聽到了,問道:“笑什麼?你中彩票了?”

他沒理他,自顧自地聽起歌來。可是,床邊卻伸出一個腦袋來,這腦袋頑固地說道:“笑什麼?說來我也樂樂?”

佟非白了他一眼,眼裡帶著笑,嘴裡卻冷冷地說道:“無可奉告!”

“切!有什麼了不起!大不了是在想你的夢中情人!”這腦袋邊說邊往下沉去。

佟非以為這下他終於安靜了,可是卻聽他像是扔炸彈一樣說道:“其實,那青蛙挺不錯的!真的!我看你也不必假正經了!”說完聽到,下鋪傳來一陣爆笑。幸好這天晚上,寢室裡隻有我和他,其他幾個兄弟不是出去找工作,就是出去玩兒了,不然,他這話和笑聲還不引起一輪轟炸。

佟非隻好回敬他一句:“你看著好,你就去追呀!乾嘛牽扯上我!”

“唉,我是體諒你剛被人甩了的心情——”李子拖長聲音說道。

“不需要!”佟非口裡這麼說,眼裡立馬活現出月玲的影子來。唉,這世上有些東西就是這樣,一旦習慣了,很難接受失去。他對於月玲的感情,有時他也在捫心自問,到底有幾分深,但最後的結果還是,不知道。

佟非大約就是那種,永遠搞不懂自己內心的人,他不知道真正的愛情是什麼,沒有體會過那種心跳和緊張,也不明白喜歡一個人是什麼,隻是覺得兩個人決定談戀愛就自然而然地在一起吃飯,一塊兒玩。……當然,至於睡覺就另當彆論了。佟非雖然很外向,可還沒有膽量那麼開放。關鍵是,上大學前,他當警察的表姐夫對他語重心長地說道:“佟非,你可要小心了,現在年輕人談戀愛是允許的,但,隨便與人發生關係可就不允許了,搞不好被人反咬一口,說你□□,緾上你,倒時候你是甩都甩不脫的!”本來,他是不相信這話的,但上大學後不久,就接到一個高中時的哥兒們打來的電話,說是小三兒遇上麻煩了。這小三兒高中畢業就去當了兵,回家探親時,有人給介紹了個對象,看上去挺純的一個農村女孩兒。兩人一來二去熟了,這小三兒就弄了個親密接觸,卻不想第二天這女孩兒就帶著父母親戚來找他,要他賠損失,給他開了許多條件。還警告他說,如果他不同意,就要去告他□□。最強的是,這女孩兒還拿出了醫院的檢驗報告。搞得小三兒很是被動。最後沒有辦法,小三兒寫下保證書一退伍就娶這女孩,而且每月給這女孩一千五百元的零花錢。

這事兒,給了佟非很大的震動。他認真地思考了一下,結論是:看來,女人的外表挺會騙人的。女人再長得漂亮,甜美,純情,她要壞,還是會壞到渣裡去!無論以後與誰戀愛,不結婚就絕不提那事兒!

上次和月玲分手,李子拐歪兒抹角地問佟非有沒有把月玲辦了。他氣憤地瞪了他一眼,李子還振振有詞地說,難怪人家要甩你,搞不好人家以為你是性無能,要不就是潛在的同性戀。佟非聽了氣得半死。

現在想來,佟非自己也覺得神奇。這年月談戀愛像他這麼純情的人,大約很少了。他和月玲談戀愛三年多,他卻除了和她拉手,擁抱,接吻外,什麼也沒做過,說來彆人也不信嘛!不過,要是他真的認為與月玲辦了,她就能一直待他身邊,那才是大錯特錯了!據佟非所知,月玲這麼精明的人,才不會那麼傳統呢!她要想甩佟非,無論他們有沒有發生關係,她都會!正是這一點,讓佟非恨她!當然,她和佟非戀愛這麼久,無論在精神上還是在物質上,他都沒有讓她付出更大的代價,她隻不過是更慶幸罷了。但,他相信,她並不感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