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非終於還是畢業了,終究還是離開了L師大,當他一個人坐在Y市空蕩蕩的職工宿舍時,便會常常上網。他上網第一件事便上掛上□□。他總是不厭其煩地翻看好友列表。有時會遇上李文賓、張鐵他們。他會很開心地和他們聊天,聊在C城實習的日子。
有一次,李文賓說他發現佟非老是愛提在C城實習的事。佟非半天答不上話來。過了一會兒,李文賓問道知不知道以前實習的同學都在乾嘛,佟非說不知道。李文賓卻發了條信息說道:“我知道。”
佟非盯著屏幕看了好半天,才用僵硬的手指打道:“他們在乾什麼?”
“張鐵你是知道的,在他們老家的中學教書,陳雯和她男朋友一起去了湖南,朱玲去了上海。”
接著李文賓又發了幾條信息過來,講了其它幾個同學的工作情況。佟非盯著屏幕老半天,卻始終沒找到他想找的東西。
過了一會兒,李文賓又發道:“朱玲以前對你挺有好感的嘛,可惜,你那時有女朋友。”
佟非看了,尷尬地打了個“哦!”
“其實,我們以前一起實習的女生中,我覺得有一個人挺有意思的。不過可惜,我現在沒有她的聯係方式了。”
佟非的手指再次僵硬。他看著屏幕,不知該打什麼字好。
過了一會兒,李文賓發信息道:“你知道嗎,我現在在S城,我有時會經過S大門口,但我從沒有遇到過她。”
佟非覺得胸口壓得厲害,他去倒了杯水來喝。回來時,見屏幕上又一條新信息:“你不用再找了,找不到的。我也找不到……”再看李文賓的頭像時,已經暗了,他下線了。
佟非深吸了一口氣,緊緊地握著手中的杯子,生怕它掉下去。
後來有一次,當佟非再次在網上遇到李文賓時,他忍不住發了條信息給他。不一會兒,李文賓回道:“早就知道。因為你和我一樣。”
佟非歎了口氣,飛快地打下幾行字:“什麼意思?”
李文賓發了個鬱悶的表情,又發了行字:“還不明白麼?實習的時候我就覺得你對她好像特彆關心,有幾次我想提醒你,但不知道怎麼說出口。後來回校了,每次我們見麵,你聊幾句話總要扯到實習時的事,麵且(他發了個笑臉)你居然一直開我的玩笑,以為我喜歡她!其實我十分理解你,但有些事不說破比說破好,就好像那時我喜歡陳雯一樣。我不想提醒你,不想看你像我一樣。”
“啊?”佟非發了個吃驚的表情。
“想不到吧?說到暗戀,怕是沒有人比我掩藏得好——好得悲哀!”
佟非再次發個吃驚的表情,同時發了個大拇指表情。
“彆取笑了,不過,現在看來,我不是最悲哀的……你才是。”
佟非思考半天終於打下這幾行字:“你現在好嗎?”
大約兩分鐘後,佟非看到李文賓發來這樣一條信息:“愛,是莫名其妙的。現在,我已經不用擔心被發現了,因為,已經沒必要了,那已經是過去時了。”
佟非盯著屏幕發呆,他想,為什麼他還在進行時?
再看李文賓的頭像時,已經暗了。他又下線了!
佟非想,居然連李文賓都知道!他自己卻不知道……
愛,真的很有意思。當李文賓戀著陳雯的時候,當他明知道這是無指望的愛的時候,他故意和彆的女生說話,故意關注彆的女生,為的是怕被所愛的人發現。而他佟非,戀上某人的時候,卻以為旁的男生戀著她,並拚命幫旁的男生關注她,他坦然地以為她與自己無關。當你太關注一個女孩時,你便會以為她旁邊出現的人都如同你一樣關注他,儘管你並沒有意識到你自己在關注她。這就是愛麼?
惱人的愛!
這天夜裡,他又夢見自己回到了C城。一個人漫步在C城的街市,看車水馬龍,人來人往。腳下踏著梧桐樹的落葉,發出沙沙的聲音。前麵有一處彎道,他停了下來,看天上不斷飄落的樹葉,恍惚中,他覺得彎道儘頭一定有什麼,但他卻舉步維艱。
可一會兒場景瞬變,他看見一群夥伴拉著他去辦公室,他們說,她在那裡。
他既緊張又興奮。腳步逐漸靠近辦公室,門像電影畫卷一樣,自己開了。而周圍的夥伴們也像電影一樣突然消失了。他隻看見,一個女孩坐在電腦前。
他靜靜地站在門口,看著她清瘦的側影。她的頭發依然是短短的,有一兩絲顯露出如同染過的黃色。
突然,她轉過頭來。頭發在空中劃了個漂亮的弧線。隨即一個淡淡的笑容在她的臉上展現出來。她的眼睛清亮無比,像碧空中的星星。一雙孤零零的星星。
她還是這樣!
他終於問了句:你怎麼來這裡了?
她聳聳肩道:“我被招聘到這兒了。”隨即又是一笑。那淡然得如畫在渲紙上的一抹藍色的笑,再次讓他心中為之一顫。他也笑了,發自內心深處的笑。笑著笑著流出淚來。直到她的臉在他的眼前模糊。
即使在夢裡,他也清楚地知道,這一次又是夢。
早晨,當他看著鏡子裡的自己時,終於承認:他是喜歡她的,或許從很久很久以前,他就莫名其妙地喜歡上她了。人生就是這樣,有些東西,等你明白過來,已經晚了。而有些東西,注定你是得不到的。
怎麼說呢,有些愛,不屬於我們。
這天上午,當佟非夾著書朝校門走去時,一群孩子迎麵跑來,對他喊道:“佟老師好!”聲音十分洪亮,個個笑靨如花。他頓時神清氣爽,他突然發現,原來生活還有這麼美好的一麵。他夾了夾腋下的書,健步走向辦公室。
第二年的年末,因為爺爺病重,他辭職回到了W市,並於第二年三月參加了當地的公務員考試,正式成為了一名父母期望的公務員。
半年後,爺爺病逝。母親哭天愴地,抹完眼淚的母親指責佟非不肯聽她的話和張家的女兒結婚,以致於到現在讓爺爺含恨離世。佟非木然地聽著,最後實在受不了,才說句:“連爺爺都沒逼我,你為什麼逼我!你不就想著人家張家有錢麼!”
“是,他們家是有錢,這樣才配得上咱們家!彆忘了,你爺爺可是W市有頭有臉的人!”
“爺爺,爺爺,爺爺現在都去逝了,彆拿爺爺壓我!”佟非吼道。
“你怎麼這和跟我說話!你這孩子沒大沒小!”母親也提高了嗓門。
“張家的女兒有什麼不好,人也漂亮還是個護士,配你是綽綽有餘!人家可是正統大學本科四年讀出來的,你以為人家是中專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