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宮千葉聞言,指著長川的手微滯,她竟然覺得西宮無夜的話有幾分在理,於是偏頭,氣急敗壞地說道,“你們三個愣著作甚,還不趕快給本郡主搬張凳子過來!本郡主要蔑視她,要高高在上地讓她隻能仰望!”
幾個少女聞言,手忙腳亂,一起搬來了一張凳子,哐當一聲放在她麵前,西宮千葉剛站上去一隻腳,一道清冽的男聲在眾人身後響起,“千葉郡主,你在做什麼?”
長川聞言,身子微側,從幾個少女背後看到了沈司業,沈玄竟然去而又返了。
幾個少女僵在原地,特彆是西宮千葉,變臉如變天一般,囂張的神情瞬間變得無比乖巧,踩在凳子上的腿迅速收回,儀態變得十分端正。
沈玄看見了人群後的長川,朝她微微頷首,“殿下,祭酒喚你過去。”
西宮千葉見沈玄是來找長川的,心虛的轉了轉眼珠子,隨後瞪了一眼長川,輕聲警告,“不許告狀!”
長川沒理她,越過西宮千葉與幾位少女,走到了沈玄身側,“走吧,沈司業。”
幾人在她身後瞪著她,“郡主,這西宮無夜也太囂張了些,竟然敢不把您放在眼裡。”
千葉冷哼一聲,“姚後生養出來的,都和西宮無雪一般,攻於心計!”
“郡主說的在理,可臣女覺得,這西宮無夜似乎與西宮無雪不太一樣……”
二人並肩走出膳食堂,長川卻感覺到一股不善的視線,她微微側過臉看去,西宮無雪與另外一群貴女待在一處,眾星捧月般,眼下的淚痣讓她看起來媚而不妖。一襲華貴迤邐的公主常服,銀紋海棠花層層疊疊,腰間盈盈一握,暗紅色的長裙襯得她肌膚如雪般細膩白皙。
長川與她的視線撞在一處,西宮無雪那雙漂亮的桃花眼裡竟充斥著濃濃的厭惡。
她腳步微頓,心下不解,手指屈起撓了撓下巴,她們今日分明是第一次相見,為何西宮無雪看起來,很討厭自己?
“殿下,怎麼不走了?”沈玄也停住腳步,順著她的視線看向了角落,原來是無雪殿下。這兩位殿下是同胞姐妹,或許是有話要說?
長川搖了搖頭,率先離開,“沈司業,快些走吧。”
分明是她的親生姐姐,她卻怕得如遇狼豺虎豹一般。
沈玄也沒多想,跟上了長川的腳步,月牙白的衣擺隨著他的動作微微晃著,“殿下上午聽講體驗如何?”
長川羞愧摸了摸海月刀,她一上午的所有課程都是睡過去的,根本就沒聽進去夫子在講什麼,但她不喜歡撒謊,“抱歉沈司業,無夜……沒有認真聽講。”
微風拂過少女鬢角烏黑的碎發,她眼神如同一灣溪流般清澈,沈玄也不好責怪她,偏過頭微微笑了,“殿下隻是不適應罷了,過幾日應該就不會睡著了。”
青年笑得十分溫潤,長川知道他不是在嘲笑她,心裡愧疚愈發濃重,她有些不好意思,但也沒有應承下來,認真地回答,“沈司業,無夜對不感興趣的東西,從來都是一個態度,不管過多少日,都一樣。”
沈玄看著她嚴肅的神情,輕輕地甩了甩袖子,將手背在身後,語氣依舊溫柔,“殿下,您肩負著天下大任,就算不能全部掌握,那也需學個一二出來,知道何為道理,如何為人處世不是?”
長川微微垂下眸子,他們都在說天下大任,但誰又知道,她願不願意呢?
“無夜明白了,謝過沈司業指點。”
沈玄見她神情恍惚,輕聲詢問,“殿下可是不喜沈玄此番言論?”
長川搖頭,沈玄倒是這國子監所有人當中,對她態度最柔和的人了。
“沒有,隻是覺得,不快罷了。”
“殿下因何不快?”
“和親就真的能換來兩國安穩麼?”
“自古以來,便是如此。”
“可是……這一去,便一輩子再也回不到故土了,她們真的願意嗎?”
“這是使命也是責任。”
長川微微側目,看向青年溫潤的臉,她又不受萬民供養,她是從亂葬崗、饑荒、山野中活下來的人,又哪來的使命與責任?
可師兄說能力越大,責任就越大,若真要她背負責任,不如讓她遠赴戰場,戰死疆場也算是死得其所。
“那為何我不能如同質子一般,不嫁人?”
“這……沈玄也說不清楚。”
因為,自古以來,便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