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貧窮，長川養成了絕不浪費糧食的好習慣，其他學子碗裡還有剩餘，隻有她和葉驚回吃得乾乾淨淨。

她用完午膳，將碗筷整齊放好，整理著繁複衣擺，剛抬頭，一道不懷好意的視線就朝她掃了過來。

長川敏感地察覺到這道視線，偏頭看了過去，少年一身深藍監生服，一雙鳳眼上挑，唇角帶著意味不明的笑意。

二人對視上，她心想這人為何笑得如此奸詐，好端端的一張俊臉，讓這笑容毀了。

顧欒輕蔑地瞥過一個視線，隨後雙手撐著桌，低頭與身邊的監生輕笑著，又抬頭瞧了一眼木訥的長川，似乎在打什麼壞主意。

葉驚回的視線在二人之間遊移，他端正著身子，將碗筷收拾好，朝長川低語，聲量隻有二人能聽見，“小呆子，要小心這個家夥。”

長川聞言，迅速按上腰間的長刀，一雙漆黑的眸子裡光芒陡變，淩厲的模樣讓人忘了她方才的呆愣。小心顧欒，難道他要在膳食堂和她動武，好極了，就該以武解決一切。

葉驚回見她動作熟練，蓄勢待發的模樣，心道這呆子到底在想什麼，眸子微彎，好笑地拍了拍她的桌子，“呆子，你做什麼呢。”

長川眨了眨眼睛，偏頭看向他，手已經按著刀柄，微微抽出一截刀刃出來，“你不是說，讓我小心他麼？”

葉驚回看到刀鞘裡，露出一截刀刃，寒光凜凜，抬手正放到長川手背上空，要把長刀按回刀鞘，手卻突然微微顫了一瞬，飛快地收了回去，臉色有些古怪，聲音不自然，眉頭微挑，“趕緊把刀收回去，莫叫人看了笑話。”

長川聽話地將海月刀按回了刀鞘，她發現葉驚回神色有些不對，想起他方才的異常，他剛剛朝她伸手是要作甚？

“你怎麼了？”他看起來很難受，長川看向了桌麵上的茶杯，拿起茶壺，倒了一杯冒著熱氣茶水，端在身前，朝葉驚回遞過去，“要喝水嗎？”

水霧後，少女清冷孤傲的五官都朦朧極了，葉驚回晃了神，她的氣質十分乾淨，那是一份不同於其他人的赤子之心。水霧的熱氣拂過少年的臉龐，他回過神後，抬手微擺，“不必。”

“哦。”長川見他拒絕了，對著茶水吹了幾下，隨後抬起來一飲而儘，水珠順著她的唇角滑落，“你看起來，很不好。”

葉驚回看了眼縮回來的手背，上麵有一道淡淡的疤痕，他站起身，麵露凶色，語氣卻不怎麼狠，“本公子很好，你、不許多問！

長川又哦了一聲，他的事她又不關心。

但她喝茶時粗魯的行徑，引起不少貴族子弟側目，哪有貴女這麼喝茶的，實在不像樣子。

與嚴夫子坐在一塊的幾位夫子皆掩麵而笑，輕聲議論著，“老嚴，看來你忠孝堂，還真是臥虎藏龍啊。”

“果然是長在鄉野的粗人，喝茶如牛飲，實在沒有一國公主的威儀。”

嚴夫子神情自若，他看著少女無拘無束的模樣，竟露出了笑容，“嚴某倒是覺得，殿下這般好極了，爾等都是教書育人的文人，怎麼如同長舌婦一般？”

隨後將碗筷擱置在桌上，獨自離開了膳食堂，他和長川都是同一類人，不愛趨炎附勢，一心隻有自己所癡迷的道。

直到祭酒、司業、夫子都走光了，葉驚回才抬腳，跨出了自己的座位。

長川見葉驚回站起來要走，也跟著站了起來，葉驚回卻說，“彆跟著我，小呆子。”

她被他這麼一說，愣是站住了腳。

先前所有人都走了，他還知道等她醒了，帶她來膳食堂用午膳，便還覺得這人看起來吊兒郎當，其實心眼不壞。現在看來還要加一個，那就是脾氣古怪，時不時愛生氣。

長川看著少年瀟灑的背影，心下有些懷疑，他的方向可不是去忠孝堂的，不過視線很快就被幾個貴女占據了。

四個少女攔在她跟前，不讓她走。

為首的少女一頭繁複的妝造，圓潤碧綠的玉珠從她飽滿的額頭垂下，柳葉眉、杏眼、殷桃小嘴，看起來像個可愛的瓷娃娃，她雙手抱在胸前，也沒什麼貴女架子。

葉驚回已經走遠了，長川也跟不上他，於是看向眼前拉著她的人，認真問道，“姑娘攔我，所為何事？”

少女的個頭才到長川的肩部，她仰著頭，心想西宮無夜這人怎麼長得這麼高，看得她脖子都有些累了，撇了撇嘴，一雙圓潤的眸子瞪著長川，“你，蹲下來一點，本郡主看著你有些累！”

長川搖頭，拒絕了她的命令，語氣耿直，“你為什麼不站高一些呢？”

西宮千葉聞言秀眉微蹙，眼睛瞪圓，那朱唇都快撅上天了，手氣得發抖，指著長川喊著，“西宮無夜！你給本郡主放尊重些！”

長川被她指著，後退了幾步，歪了歪頭，“不要。”

少女氣焰囂張，“你哪來的資格拒絕本郡主，你可知本郡主的爹是何人？”

長川不知道，但她知道自己的爹肯定是九五之尊，“不知道。”

“我不管，你趕緊蹲下來！”

“你不肯遷就我，為何讓我遷就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