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婉妍這下真是,接話也不是,不接話也不是了。
末日裡,懷孕簡直是一件害人的事。
……不對。
林婉妍扶了扶額,手指傳來的微涼讓她冷靜了一下。
她原本以為是寧落枝的家人朋友……好吧,確實是朋友,懷孕了。
但她沒想到就是那位狙擊手。
身為部隊的人,她相信那位狙擊手非常清楚末日的情況,而她卻懷孕了。
林婉妍也意識到,對方不想要這個孩子。
看得出寧落枝這次任務就是為了打胎藥,如此急迫——
“……寧軍官,那個,”林婉妍一雙手攪在一起,猶豫地問,“我沒彆的意思啊,但現在懷孕,有點危險吧?”
她不敢暴露出自己知道打胎藥的事情,又忍不住不去關心同為女性的對方,隻好問了一個不過界的問題。
“對,”寧落枝的嘴角垂得更低,林婉妍敏銳地注意到對方握著方向盤的手過於用力,連指節都有點發白,“所以我這次出任務就是為了拿打胎藥。”
“醫院不給幫忙嗎?”林婉妍小心翼翼地問,“你們都是部隊的,基地醫院應該能進啊?”
“沒了。”
“……?”
寧落枝微微拱起背,頭落下,似乎在極力忍耐什麼。
“避孕和打胎的藥,全部沒了。”
“僅有的人流機器,在基地成立初期,就被不知道是誰的混蛋給毀掉了。”
寧落枝和池旭很像,很少把情緒表露出來。後者是天生麵癱,前者則是重擔逼迫。
聽到對方甚至有一絲壓抑的粗啞的回答,林婉妍在兩秒空白後,心中一震,明白了一切。
到底有多少女性“意外”懷孕,才能在短短數月內把基地醫院的避孕打胎藥全部用完?
末日初期,醫院率先被保護,但肯定相當混亂,有東西被弄壞可以理解。
但那麼多的醫療器械中,沒有一個人去保護人流的工具——軍隊裡,還是男性占多數啊。
所以他們怎麼能第一時間考慮到末日裡的女性。
他們怎麼能反應過來,懷孕和生產,能輕易地帶走女性的性命。
他們想不到的。
林婉妍突然回憶起一句話。
末日是露著獠牙吃人的世界,而女人首當其衝。
……。
淚水模糊眼眶,強行把情緒壓下去,而緊緊握著的手突然被另一隻手觸碰。
那隻手並不柔軟細膩,相反,有許多粗糙的繭子,一看就知道是長期握刀的。
一次,兩次,繭摩擦過皮膚,帶著一點熟悉的,不讓人反感的女性氣息,好像短短幾秒,就撫平了所有不甘和委屈的憤怒。
隻有同在沼澤的人,才能理解你的痛苦。
而有些逃離的背影在發光。
“……謝謝你,”寧落枝深吸一口氣,努力對林婉妍笑了笑,“總是讓你安慰我,抱歉。”
“因為我們都是女性啊。”林婉妍馬上露出一個更大的笑容,收回自己的手。
寧落枝反過來摸了摸對方的頭,而林婉妍就那樣乖巧地任由她呼嚕腦袋,絕口不問更多細節。
無論如何,懷孕都是私事,就算現在二人關係好,寧落枝的朋友才是真正的當事人。在沒經過當事人同意,寧落枝是絕對不方便解釋來龍去脈的,而林婉妍也沒必要問下去。
兩人把注意力重新集中在路上。
……。
自從離開最初的度假村小基地,看似發生了很多事,但總結起來就是“打人”“打喪屍”“跑路”三個詞。
現在B市都沒幾個人,便隻剩下打喪屍和跑路。
說順利,也不順利。沒遇到什麼重大事件,但二人因喪屍擋路,以及各種各樣的路況問題,不得不一直換路,中途還要不斷補充物資以及給車加油。一切隻能說又驚又險,好在她們配合默契,花了三四天的時間,終於成功離開了市中心。
中途她們路過小吃街,也路過公園和城中村。
小吃街攤位上幾乎都是血,這種沒有遮蔽物又露天人多的地方在末日後最為慘烈。林婉妍甚至能看到還有係著圍裙的攤主變為喪屍後還守在小推車前方,原本用來宣傳的顯眼的旗子或橫幅被扯得七零八落;水果攤前擺放講究的水果早就腐爛發臭,一時間分不清是腐肉還是彆的東西,已經成了蟲子的聚集地。糖葫蘆爛到不可思議的程度,而飲料攤不知名的液體灑了一地,密密麻麻附著蒼蠅,看得林婉妍頭皮發麻。
隔壁的公園裡,不說零散遊蕩的喪屍,無人照料的花草大部分都枯萎死去,少數存活的都是極為頑強的植物,似乎是某種寄生藤蔓順著枯死的樹一路盤旋向上,在大樹的屍體上開了花。城市內的綠化基本靠人力照料,此刻愛護它們的園丁死去,它們便接連衰敗,偶爾的幾個角度還挺像末世廢土的cg圖。
而另一邊,透過幾棟高樓,林婉妍能瞄到之後的城中村。隔壁城市規劃的同學期中作業是論述改造城中村的利與弊,林婉妍沒事乾的時候去看了看,大家多是選自己熟悉的地方,AB市這麼近,不少人選的就是B市城中村。配圖裡,城中村雖然老舊,建築設計不合理,道路擁擠狹窄,卻有著神奇的人煙味兒。有阿姨用粗糲的手在一樓洗著菜,也有不少人騎著電瓶摩托自行車來來去去。
當然,她也知道城中村的生活好不到哪裡,更是對女性不怎麼友好。當時去城中村踩景時,老師都讓所有學生一起行動,堅決不能單獨亂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