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如此……”沈鳴笛微微垂下頭開始思考,林婉妍不自覺地正襟危坐起來。
對方看著很好說話,實際上也確實平易近人。但軍人的氣質總有一份溫和蓋不住的銳利,尤其在她們認真思考時,不自覺地給人一種威壓。沈鳴笛黑色的眸子裡閃著光,隨著思緒偶然轉動一下,像在解所有人都冥思苦想的奧數大題的學神。
“怎麼說呢……你還挺讓我驚訝的。”沈鳴笛抬起頭,忽然朝她笑了一下,但這笑容和之前的不一樣,好似這一刻開始,林婉妍真正坐上了可以和她談判的圓桌。
“比我想象中大膽啊,這個打算——想法是好的,但有能力去支撐嗎?”
“我知道聽上去像天方夜譚,”林婉妍認真地解釋,“如果不是無奈之下,我也不會去冒這麼大的風險。說白了,我的目標也隻是想帶著姐妹們離開。”
“彼此彼此,我也隻想帶著枝子好好生活,所以能理解你,”沈鳴笛點點頭,“但你這太不幸了,被纏成這樣,得把整個基地掀過來才能達到個人的一點小目標。沒想過自己帶著剩下倆女孩先離開?”
“那怎麼行!”林婉妍焦急地說,“老東西是人是鬼都不好說,誰知道他們會對我姐妹做什麼!”
“嗯——這也是。但我覺得,你不用做這麼多事啊,”沈鳴笛靠到寧落枝肩上,懶懶地用指節繞了繞自己的發絲,“你不能用學生思維去看待搞政治的。對於他們來說可沒什麼情義,彆怪我話難聽,但一個漂亮的女人,在他們麵前,真的那麼重要嗎?”
“……什麼?”林婉妍愣了一下。
“你下意識把你對楚清秋的感情移到了老東西身上,才會覺得,要把老東西弄下來才能讓他們放棄楚清秋。小妍,這個地位的男人是不缺年輕貌美的女性的,而且對他們來說,手握大權永遠比女人重要。”
“你能想到這麼多,不應該這樣輕易地忽視這點。簡單來說,當然,隻是比喻。為了帶走當權者身邊替代性極強的情人,要毀了整個王朝,正常人都不會這麼想吧?”
“你能想到這麼多,不應該忽略這點。”
“至於鐘鳴簫,我知道你沒接觸過基地裡太多人,我對他同樣有所聽聞,是個好苗子,但在上頭的打壓下,我看到的就是他目前沒能力起身。突然被抓走也不是稀奇事,多打聽打聽,每天基地裡類似的事情多了去了,不差鐘鳴簫一個,你卻這樣關注。”
“——所以,我倒是很好奇,”沈鳴笛忽然把目光鎖定在林婉妍身上,臉上的笑容淡了幾分,“你的話裡話外,為什麼呈現出默認鐘鳴簫該掌管基地的態度?”
“……。”
一時間,房內有些寂靜。寧落枝驚訝地看著二人,林婉妍張張嘴,一時亂了思緒。
……失策了。
她想得還是太簡單。
而且,她也沒想過,自己表現得居然這麼明顯,而沈鳴笛又敏銳到了這種程度。明明她刻意隱藏某些邏輯和細節,沈鳴笛卻找出了每一處問題,並一陣見血地指出了她真正的想法。
她忘了,她可是帶著夢裡記憶的人。換成普通人,說要讓一個暫時沒什麼起色但能力很強的新人掌握基地,怎麼想都不對勁吧。
她是知道鐘鳴簫的能力,可其他人不知道啊。
但她現在要怎麼說,鐘鳴簫比你想象中牛逼?
她怎麼證明?
從寧落枝到沈鳴笛,都是她在夢裡毫無接觸的人。她不知道鐘鳴簫在夢裡是否也被打壓過,但就從三個月他還沒當上B市基地掌權人來看,現在的一切,實際上根本不能按照夢裡的經驗去思考。
她太依賴於夢了。
“……我也不是在質問你,”看著林婉妍無措的模樣,沈鳴笛的語氣緩和了些,“我隻是想說,你有點太把希望放在鐘鳴簫身上了。我知道他幫助過你,也算有些情誼,但奪權這種事沒那麼簡單,一旦失敗真是全家陪葬的事,你不能過於信任彆人,尤其是一個沒有真正交心過的人。”
“……之前我們商量好互相幫助,他也有那樣的打算,所以我……”林婉妍低著頭,像一個做錯事的小孩,“對不起,我想的太簡單了,而且在他之外沒接觸過更有能力的人,我才……”
“倒也不是說他能力不強,”沈鳴笛歎了口氣,伸手搓了搓她的頭,“奪權,天時地利人和缺一不可。除非有壓倒性的武力——想想也不可能,新人沒那麼快瓦解B事基地當權方,最好的打算也隻是勢均力敵。但勢均力敵,跟超越對方是不同的概念。”
林婉妍點頭,乖乖聽教訓。
的確,她根本不知道夢裡鐘鳴簫是通過什麼手段一舉當上基地領導,現在也永遠不可能知道了。但這個東西就像投資,晚了一秒就可能從百萬富翁變成流浪漢,沒有契機,是很難坐到高位的。夢裡的鐘鳴簫可能趕上了好時候,但現在一切都不同,誰能說他這次還能幸運地做到領導位置呢?
她默認這一次一切還會像夢裡的發展,可從她醒來的一刹那,蝴蝶就已經扇動了翅膀。
她必須忘記那些阻撓她思緒的事。
林婉妍看著對麵的兩位軍人,忽然愣了一下。
……。
一切的利益,以自己和姐妹們為根本。
如果鐘鳴簫真的當上基地領導,她們能得到什麼呢?
不打算留在B市基地,也就說明她們享受不到什麼利處。基地物資再多,也保證不了她們的未來。
如果她幫助鐘鳴簫奪權,隨後老老實實北上首都,找到父母後安穩生活……
這是最好的結果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