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著琉璃嗊燈,甄嬛看著月賓,或許是回光返照吧,蒼老的她臉上煥發著一種光輝,說話雖然很慢,卻沒有停頓。可是她卻沒有馬上答應這個自己都覺得可憐的女人,而是不喜不怒地反問:“正章元年,溫儀協同她生母曹氏的侍婢音袖,竟然敢誣陷我?死眉姐姐,殺母奪子。多虧皇帝雖小卻明白生非,對哀家深信不疑,加上眉姐姐陪嫁采詡愾證,才沒有掀起天大麻煩。當時我饒她一命,隻是把她遠嫁出京,也是姐姐求得。難道我當年不殺她,如今反要臟了手?”——
端妃與甄嬛相交三十年,自然明白她是在避重就輕,這等時刻繞是她如何冷靜也難免有些計內了“太後謀劃得當,行事求穩不計虛名,當年饒恕溫儀,八成也是怕我魚死網破,把這些年我們手上的勾當說出來吧。”——
華妃的燒嗊,安陵容的小產,還有搬到皇後的那個死胎。經過這麼多事,月賓又是謀而後動心細如發之人,甄嬛還真是不敢保證自己的把柄沒有落到月賓手上,當年對溫儀也難免沒有投鼠忌器的心思。畢竟盟友的反水有時候實在比敵人的炮火更可怕。但是如今——
“當年怕,如今不見得怕,而後越發不會怕了。”——
月賓苦笑,是啊,她要走了,就算有什麼留下,也是人死如燈滅,底下的人誰也沒有這個資曆和本事,更眼前這個大周朝第一貴婦較量——
隻聽得甄嬛徐徐道:“溫儀並非姐姐親生,得悉當年曹氏事情後更是全然不顧失敗後你的死活,急吼吼的來算計我,難為姐姐平日裡泥菩薩似的,竟是到了如今也不能放下她。倒嬌妹妹實在費解。”——
月賓道:“隻怕娘娘心裡,我就是一個冷心冷肺的石頭似的假人。”她冷冷一笑,往昔的風淡雲輕再也不見,“隻怕有人也是這麼想的,理所應當的讓我為他們做下的孽受這樣的無妄之災。可惜啊,我終究是肉體凡胎,我有恨,當我不育之後夜夜失眠噩夢的時候,我就會告訴自己,齊月賓,撐下去,你的大仇還沒有報。所以妹妹,無論如何,我都感激你,是你,讓我看到所有的仇人都死在了我的前麵。”——
那是發自刻骨的恨意,甄嬛忽然有些心軟了,端妃的仇人不僅有華妃,皇後,還有那個和她們糾纏一生的玄淩,被自己的枕邊人害得不孕,難道不是一個女人此生最大的笑話?難道不比她為人替身更痛苦?——
於是她說:“甄嬛不是什麼好人,姐姐幫助甄嬛是有所求,甄嬛行事姐姐手染血腥是為了報仇,我卻還是多為了自己。”——
月賓淡淡一笑,“妹妹,咱們因利益結盟多年,今日倒還真是肝膽相照了。但你到底也是高看我了,你說良玉行事全不顧我,是實情,可是當年曹琴默之事,雖是你為,我卻是知情的。不但不阻止隻怕在那賤婢音袖眼中還有推波助瀾之嫌,不是有句話叫做殺母奪子嘛?想必溫儀,也是恨我的。我又怎麼能怪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