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蘇遲數據處理告一段落,他喘口氣,想揮散那些數字公式帶來的頭暈目眩,就隨意的在書房轉著找本書看。他發現,上官淩波的書房中有許多原版的英文書籍,於是頗感興趣的瀏覽起來。
他隨手拿起那本最薄卻也最舊,翻看痕跡最為明顯的《The Sorrows of Young Werther(少年維特之煩惱)》,翻開,便看到扉頁中夾著一張發黃的紙條,上麵有些歪扭的寫著一行清秀稚嫩的字跡:
上官淩波喜歡宋修澤,很喜歡很喜歡。
旁邊還畫上了兩顆小小的,交疊在一起的,塗成紅色的心。
蘇遲默默把紙條放回去,再把書放回原處,感受著心臟處傳來的一陣陣熟悉的,久違了的鈍痛,潛藏在身體深處的眩暈,一湧而至。仿佛身體離開了靈魂,手腳都不知到哪裡去了。
他靜靜地陷在書房寬大的沙發中,慢慢調節呼吸,調節眼前的昏昏暝暝、耳中嗡嗡隆隆。而他卻意識異常清晰得記起書中的結尾,曾深深震憾過他的話——那是維特自殺前寫下的:
“我的陰魂在靈柩上漂浮不散。請不要讓人翻我的衣袋。那個淡紅色的蝴蝶結,是我初次見到你在孩子們中間時,你戴在胸前的。”
淡紅色的蝴蝶結……如此相象嗎?綠蒂和阿爾伯特……
她,和他……
蘇遲獨自抵抗幾乎要將他吞沒的眩暈。這樣過了好一會兒,他從沙發上起身,可是,一站起來就又暈得幾乎要一頭栽倒在地。他隻好又跌坐回去,繼續喘息,調整。再起身,依然如故,如此反複三四次,依然站不起身。
他有些自暴自棄的想,這副身體,已經糟糕成這個樣子了,還是什麼都不要奢望了。本就是求而不得,你還在堅持什麼呢?
夜色降臨,蘇遲獨坐在昏暗的書房內,靜靜感受自己微弱雜亂的心跳。靜靜回想著年少時那一閃即逝的美好時光。
他再次使勁閉了閉眼,睜開,眼前還是一片昏蒙不清。他摘下眼鏡,拿了手帕去擦,再戴上,還是什麼也看不清。
張媽敲了敲門,聽著裡麵毫無聲響,就推門進來。
偌大的書房內,隻有書桌上一盞台燈散發著微弱昏黃的光。書桌前卻沒有人,在台燈的光亮照顧不及的窗前沙發上,那個儒雅清瘦的男人支著額,靜靜坐在那裡,身上披著沉沉夜色,更顯得冷寂孤涼。
麵對這個男人,張媽隻想送上自己所有的恭謹和體貼,她輕聲提醒著:“蘇先生,晚飯馬上好了,您要不要先喝杯參茶?”
蘇遲如夢方醒般轉過頭,眼中是尚未來得及掩去的悲涼,看得張媽心中沒有來由的慌亂,就又緊著問他是否又頭暈了?他溫和的微微搖了搖頭,低聲說:“我再坐一會兒,您不用等我晚飯了。”張媽隻好將參茶放下,就退了出去。
蘇遲是理性大於感性的人,但他又太過感性。
他知道自己此時應該收斂那些沒有來由的情緒,好好保證自己好不容易調節維持的身體狀況,儘量不給彆人添麻煩。
於是,他艱難的,大口的喝下那盞參茶,調息許久,再次想要站起來時,書房的門被猛的推開了。
不用看,這種盛氣淩人的進門方式,獨屬上官總裁一人。
上官淩波堅持了整整一個星期不回大宅,就是想“晾晾”他。可是,這麼些天她雖然沒回來過,但她每天,每時每刻……簡直是每秒,都在控製不住自己大腦,都在琢磨著蘇遲!琢磨著蘇遲在乾什麼,在說什麼,幾點起的床,幾點睡的覺,睡覺前有沒有看書,又在書房裡待了多久,吃沒吃飯,有沒有想……她卻幾乎要把自己折磨瘋!
可她一回家,就聽到張媽說,蘇先生又不吃飯了!
上官淩波帶著慍惱在書房掃視一圈,最終,找到那個坐在昏暗黑沉的沙發裡的人,虛張聲勢的問:“怎麼又不吃飯!是嫌我的廚子做的不合口味麼!”
蘇遲還半坐在沙發上,他閉閉眼,再次把眼鏡摘下來擦了擦又戴上,依然模模糊糊看不清楚。
於是緩緩站起來,聲音低啞:“沒有,是……我自己……”
上官淩波打斷他,有些強詞奪理:“我說吧,你總不至於讓我請雲騰的廚子來伺候吧!”
蘇遲不想跟她再糾纏,抬腿向門口走去,上官淩波正擋在門口,不肯讓開,盯著他問:“你打算什麼時候去吃飯呢?”
蘇遲站住,剛剛喝下去的參茶在胃裡開始翻騰,眼前黑霧濃濃。
看他不說話,上官淩波又著急上火的逼問:“問你話呢!”
蘇遲晃了晃,伸手想去扶旁邊的牆壁,卻看不清,沒有扶到,說了一聲:“我……頭暈……”暈字沒說完人就倒了下去。
這一下,把厚著臉皮堵著人家去路的女土匪嚇得不得了,她一把抱住蘇遲,也沒功夫意淫人家的腰有多細,身子有多輕了。
自己跪坐在地上,輕輕的叫他,“蘇遲,蘇遲,你怎麼了?你醒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