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琢是第二日才去見的沈夫人,二人屏退了所有人談話,很快雲荔便拿到了屬於自己的身契,還有一筆錢,雲荔知道,他恐怕答應了沈夫人什麼,隻是她知道自己人微言輕,離開沈府時,雲荔又最後望了一眼這金碧輝煌的府邸,雲荔還記得初入沈府時看見四處如此華貴的興奮,沈府便是下人也比外麵貧苦人家吃穿好,不過她依舊不後悔離開沈府。
沈琢正陪著沈夫人用早膳,沈夫人慈愛看著他道:“多用些,你瞧出去圍獵一趟都瘦了許多。”沈琢咽下碟內最後一口玉灌肺才道:“沒了雲荔,母親身邊可還要添置些人?”
沈夫人瞧他一眼,雖努力做出了個樣子,到底比從前疏離許多,不過總比避而不見好。於是她還是笑著道:“操心這些做什麼,這事我吩咐下去,自有管家來辦。”
沈琢便略點了點頭,“那就不叨擾母親了,晚間再來與母親請安。”沈夫人依舊含笑點頭道:“知道你剛回來事忙,晚點來也無妨,用晚膳時過來便好。”
沈琢走後,沈夫人起身,桂月小心扶著她,“夫人慢些。”桂月性子溫馴,說話也輕聲細語,隻是容貌不顯。沈夫人以為自己敲打雲荔她便能歇了這心思,沒想到卻是膽大包天,不過看在沈琢的麵上,她也就不計較雲荔這檔子事了。
隻是想到沈琢始終不肯鬆口的婚事,沈夫人便是又一陣頭疼,她低聲喃喃道:“難道他還是記掛著宮裡那個?”桂月未曾聽清,便道:“夫人可是有什麼吩咐?”
沈夫人搖了搖頭,“無事,你吩咐下去將城中適齡高門貴女的畫像都搜集來一份。”桂月也不問緣由,隻應了聲道:“是,婢子明日就去辦。”
吩咐完了,桂月又扶著沈夫人去了佛堂,佛堂中儘是燭火燃儘的氣息,這還是沈大人特意為夫人修建的。沈夫人望著那奢華的菩薩金身,跪在一旁的蒲團上道:“菩薩在上,請保佑吾兒的姻緣順順利利,忘卻故人。”
含碧倚在昭月殿的窗框前,如今殿外的榴花已謝,隻留下一片翠綠與青澀的石榴。
她的傷勢如今已經大好,趙硯忙著處理政務與命人徹查北狄刺客,許久都不曾來昭月殿探望了,不過補藥依舊如流水般送來昭月殿,以示恩寵。
花蕪端來青瓷小盞,裡麵盛著苦澀的湯汁,含碧隻看了一眼便道:“不喝。”一旁的凝枝勸慰道:“昭儀喝了傷才能好得快,彆再耍小孩脾氣。”含碧什麼都好,就是不愛喝藥,凝枝又從善如流翻出一個寶相花匣子,裡麵裝著的倒不是什麼貴重物品,隻是滿滿一匣子蜜餞。
有時候花蕪覺得她管不到含碧時,讓凝枝來更好,果然看著這蜜餞含碧哼了一聲,將那藥喝了,盞擱在一旁挑了兩枚蜜餞放入口中。
像是想起什麼,含碧道:“說起來,從前我也是最不喜苦藥,不過那時體弱家中總是哄著我吃藥。”花蕪便笑了一聲道:“有時候真覺得昭儀某方麵像個稚童。”
出口花蕪才覺自己說錯了話,瞥一眼含碧,見她神色自若才放下心來,凝枝則打著圓場道:“昭儀喝藥要人哄,不是小孩是什麼。”花蕪十分感激看了她一眼,凝枝雖比她年齡小些,卻比她更成熟。
喝了藥,含碧微微有些倦怠,讓二人先下去,又喚來玲瓏。花蕪與凝枝雖得用,終究是趙硯的人,有些事情還需要避開他們,何況玲瓏會武,出行時帶上也有理由。
含碧將寫好的紙條交給她,“想個辦法送出去。”玲瓏望著她胸前的傷口,“圍獵之時為何不讓我一同前往?你那兩個侍女根本不能保護你。”含碧看向她如琉璃般的金色眼瞳,比尋常人白一些的肌膚與高鼻梁都透露出玲瓏的不同,這一切隻是因為她繼承了母親來自西域的特征。
含碧開口了,不似與那兩個侍女說話一般輕聲細語,帶著一點漠然就像她與奚無名說話一樣,“因為我要利用沈琢,而苦肉計是最好的辦法。”玲瓏皺了皺眉,“你就沒想過......”
“我在賭,如今的地位哪個不是我賭來的?”含碧總算輕笑了一聲,她不笑時就顯得冷漠,隻有笑時才能添上幾分柔和,是以麵對趙硯時她常常笑。
玲瓏便不說話了,她母親是教坊司裡的胡姬,負責教授坊內的人如何跳西域舞蹈,生下她時便同一個胡商跑了,玲瓏也是在教坊司裡長大的,她幼時便開始習武強身健體,隻因她生得不夠柔美,隻能學些英氣的舞。
含碧初來教坊時,第一個認識的便是玲瓏,她是新來的自然常常受些欺辱,飯菜被克扣是常事,玲瓏便將飯食分給她一半,不過即便如此那飯食也不夠好吃,比崔府裡的佳肴美饌差距甚遠,不過含碧並不嬌氣。
後來含碧獻舞之後,她將玲瓏一同帶入了宮,前往寺廟修行時,玲瓏就這樣留在了宮中。後來她成為昭儀,又將玲瓏調回身邊,而她在宮中數年,知道不少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