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早朝依舊在金鑾殿舉行,言官們已經一連上諫數日,隻是趙硯始終並未鬆口,寧家一派的人也並未表明立場。
至於太尉一黨也是冷眼旁觀,畢竟寧長雪是自己的親侄女,這雖然是個把柄,隻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便得不償失了。
想到此處,沈琢在心中幾乎微不可聞歎了口氣,他自然不可能勸諫趙硯,隻是對此局麵他也無能為力,沈大人依舊不想將太尉一黨得罪死了。
眾人也以為今日恐怕又要僵持不下,隻是趙硯高坐在殿上,手中拿著奏疏,一時捉摸不透這是什麼意思,“柳霽然何在?”趙硯開口問道,自最後麵走出來一個青袍小吏,識得此人的都知道是這屆探花,隻是大部分還是未曾識得。
柳霽然規矩行了一禮方才道:“臣便是柳霽然。”趙硯打量著,他似乎比之殿試時還要沉穩了些,“你這份奏疏上得倒是有意思,說說罷。”
柳霽然自然領命,“臣以為,上古之時有娥皇、女英二人共同侍奉舜帝,傳為美談,如今陛下不過效仿上古之法,不知道有何不妥?”他聲音清越,讓人不自覺想要聽下去。
不過還是有言官出來反駁,太常寺卿常蘊便道:“一派胡言,不過一豎子爾,怎敢妄議聖人?”
若是常人被官位高出自己許多的人斥責,自然心中惶然,柳霽然卻依舊氣定神閒道:“陛下英明神武,常大人的意思是陛下日後的功績不能比肩舜帝?”
這招雖然無賴,卻十分有效,果然太常寺卿無法反駁,漲紅了臉憋不出半個字來,他總不能說趙硯不夠英明罷?畢竟人都愛聽好話。於是,這數日的勸諫在柳霽然這番話下結束了,勸諫可以,若是誰說趙硯昏聵,恐怕幾個腦袋都不夠砍得。
下了朝,太尉一黨皆身居高位,是以留在政事堂用午膳時,太尉對身邊坐著的中書令道:“這個柳霽然倒真是有些後生可畏了。”能得太尉一句誇讚,自然十分難得,不過中書令卻道:“不過是學市井潑皮那套耍賴罷了,那些言官好麵子,哪裡說得過這等不要臉的人?”語氣有些薄鄙。
中書令出身世家大族寧家,自然看不上這等無賴手段,他是知道柳霽然出身寒門,家世不太好。太尉卻嗬嗬笑了一聲,“恐怕背後有高人指點呢。”中書令依舊不以為意,“太尉您何必將這等人放在心上,這種人致仕之前能不能官至五品都難說。”
說到底如今柳霽然官位低微,太尉自然也沒太將他放在心上,用過了午膳又回了門下省,處理那些事務。
至於柳霽然,他自然是沒資格在政事堂用膳的,不過他還是在翰林院內專門吃午膳的食堂用了一餐飯,那番說辭自然是含碧點撥的,他想著今日的事情,若是從前他必定心生鄙夷,隻是如今他已經明白了,在這朝堂之上有的隻是手段,那些世家子弟尚且有退路,他卻沒有隻能孤注一擲。
想到此處,柳霽然心中平靜了許多,他趕緊將盤中的吃食用完,返回了翰林院。
太極宮,皇後比從前安靜了許多,雖然一切如常桃枝心中卻始終憂心,如今淑妃掌管後宮,皇後便多了許多空閒時間,她正在修剪瓶中的寒梅,桃枝想了想方才對她道:“娘娘,今日朝堂之上有人說陛下是在效仿舜帝,娥皇、女英共同侍奉舜帝,寧夫人這事並無不可。”
皇後修剪梅枝的手一頓,那寒梅被剪落了一枝,“她怎麼樣了?”語氣帶著些森然。皇後並未說她是誰,桃枝還是老老實實道:“寧夫人她如今在麟德殿養胎,一切順利並無意外。”
皇後將剪子放在桌上,淨了手桃枝替她擦拭著雙手,她方才道:“陛下去看過麼?”桃枝自然答得極快,“陛下並未前去。”
“長雪的確好算計。”皇後如此道,她身懷子嗣,寧家自然不會放棄她,畢竟自己雖是皇後卻無子,要知道無子被廢的皇後也不少,她也不可能做出有損寧家清譽的事情。
“我需要一個孩子。”良久的沉默後,皇後如此對桃枝道,“不管是不是我生的,我都需要一個孩子,明日去將寒梅叫來。”桃枝自然一語未發領命而去。
皇後笑了一聲,對著麟德殿的方向道:“妹妹,來日方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