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碧道:“夫人慢走。”待寧夫人遠去,玲瓏站在一旁,這樣的場合含碧素來是帶她出來的,隻見她微微擰眉道:“她恐怕沒安什麼好心。”
含碧折下那一枝梅花,欣賞著,“有什麼要緊?她自以為機關算儘,卻不過依舊是宮闈中的老三樣,我和皇後、淑妃關係都不好,她恐怕是在淑妃那裡碰壁了才會想著來拉攏我。”
玲瓏見她氣定神閒的模樣,也放了心,不過她還是提醒道:“和這樣的人交好,無異於與虎謀皮。”含碧輕輕嗅了一下梅花,馥鬱的梅香縈繞在鼻尖,“誰說我要與她交好了?如今這樣的關係就好,不遠不近的,走太近了我還怕皇後報複呢。”
說完含碧又回了宴上,今年獻上的歌舞也沒什麼意思,除夕宴就這樣草草結束了,不過含碧回了昭月殿,慣例是要守歲的,她見花蕪與凝枝實在是撐不住,頻頻點頭,便道:“先去睡覺罷,明日再給你們壓歲錢。”
玲瓏與含碧坐在一起一道守歲,昭月殿外似乎是宮女們在放爆竹的聲音,玲瓏也記不清楚這是她與含碧一同過得第幾個除夕,似乎一入宮日子便過得特彆快。
含碧難得在與玲瓏獨處時露出一點笑意,畢竟今日是個喜慶的日子,趙硯也並未來昭月殿。
長夜漫漫,玲瓏索性自去拿了個骰子過來,不同於賭坊所用,上麵印著的是各色花朵,京城的女眷們常常用這個來行令取樂。
含碧又將熱好的酒取過來,一道放在小幾上,玲瓏素手拈了骰子,先了擲一次,骰子滾了幾圈方才停下,正麵卻是一朵海棠花。
含碧便對玲瓏笑著道:“隻恐夜深花睡去。”①
玲瓏並未說什麼,隻給自己斟了一杯酒,極輕易便喝了下去。含碧便也隨手一擲,正麵果然是石榴花,她想起去靜安寺求的簽文。
於是她也效仿玲瓏喝了一杯酒,暖酒下肚,心中好受不少,之後二人不曾行令隻是喝酒,總算到了天明。
在含碧睡去前,她想了想還是自懷中取出一個包好的紅紙遞給玲瓏道:“喏,壓歲錢。”玲瓏恍惚想起在教坊司時的日子,那時自然過得沒有如今這麼富貴,在教習手下討生活也並不容易,隻是含碧每年除夕總會給她紅紙包著的錢,她說這是她家的習俗。
錢自然不多,不過玲瓏都有好好收下攢起來並未動過,隻是沒想到進宮了她還維持著這習慣。
玲瓏接過那錢,“多謝昭儀。”含碧卻打了個嗬欠,眼中泛起了淚花,“歲也守完了,去睡覺罷。”
玲瓏點點頭退了出去,含碧則直接躺在昭月殿的螺鈿大床上,這一覺睡著便到了午時,含碧醒過來時用過花蕪與凝枝備好的午膳,又睡了一個時辰方才覺得精神起來。
隻是外麵不知何時又下起了雪,極大,她便臥在榻上讀一卷書,左右昭月殿內是有地龍的,碳盆內又燃著銀絲碳。
一直到了晚膳時分,外間這雪也未曾停下,含碧便不由得憂心起來,若是這雪連續下幾日,恐怕又要鬨饑荒了,想必朝中也不會太平。
之後的事情果然朝著含碧預想最壞的地方發展,這雪一連下了數日,等到第四日玲瓏前來告訴她,朝中已經有人上奏崖州鬨了饑荒,如今餓死、凍死的人不計其數,隻是並未有糧食賑災,如今已經民怨沸騰。
這事其實也不難解決,派個人前去賑災便是了,隻是在人選上犯了難,這事緊急崖州又偏遠,恐怕隻得連夜趕路,何況又是個苦差事一不小心就要落個辦事不力的罪名,是以大部分朝臣並不情願。
這也本在含碧意料之中,玲瓏卻道:“沈大人主動請求陛下讓他前往崖州賑災。”含碧抿了一口茶水道:“像是他會做出的事情,你去告訴柳霽然,崖州的事情讓他一道也去。”含碧如此吩咐道。
玲瓏得了命令自然退下去,含碧一個人坐在昭月殿內,想了半晌還是喚來候在外麵的花蕪與凝枝。
她對二人吩咐道:“將往日陛下送來那些我並未佩戴的首飾都捐給崖州賑災。”花蕪與凝枝麵麵相覷,趙硯送來的東西是禦賜之物自然是不敢動的,隻是全部捐出去也實在是……
含碧卻用著不容置疑的口氣道:“我出不了什麼力,也隻能捐些錢財了。”她是吃過苦的,若是可以,她也不想看見有人凍死、餓死。
想到此處,她在心中歎了口氣,不是隻有你沈琢心懷天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