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最終還是拿起那摞文件，仔細翻閱後，抽出其中一份：“就這份吧。”

這個的安排還不錯，晚上能在這裡蹭頓飯還不扣工資——在這就可太少見了。

孫染也翻了翻：“確實不錯，按照這份來簽的話咱們就能雙贏了。那我們就現場簽合同吧。”他看向江無年，示意他簽字。

他過來簽上了自己的名字，問道：“這樣就行了嗎？”

“當然，隻要您滿意就行。”陳女士臉上笑容雖有些僵硬卻仍不減半分。這不禁讓他更加奇怪：陳女士什麼時候這麼好說話了？

他生起了警惕之心。

他剛想問問，陳女士則如已經下定決心般開了口：“對了江先…江老師，既然您已經定下合同，那您就是我兒的老師了。不如在我們家逛逛，再熟悉熟悉？雖然您曾經來過這裡，但我兒子以前過於調皮，您為了管好他想必是費心費力，錯過了花園百花齊放的盛景……不過現在仍然有多姿的花朵綻放，也值得一看……”

江無年一聽，隱約的意思就是：為上次來時對他的一些無理要求和吹毛求疵道歉。花園裡想必也有下午茶，有賠禮，但他不在意：“承蒙陳女士的誇獎。我隻是一名普通的家庭教師，今天能夠再次見到您，就已經是如買彩票中了八十萬一樣幸運。不過既然陳女士您如此推薦，那我便恭敬不如從命了。”

陳女士眼中閃過一絲流光。

他隱隱感知到這一切的不同尋常，卻無法從亂麻中抓住那根線頭捋清思路，隻得先放下心中疑惑，開始在宅子裡閒逛。

江無年一腳踏進花園，風靈的聲音便迫不及待地響起：“我感知到契約物就在這裡，而且距離這不遠……”

江無年：！！！

他此刻徹底忘了瓦裡家的怪異之處，看著不知何時已經飛到空中手舞足蹈的風靈，心裡隻剩欣慰和疲憊。他望望四周，找了個沒人的石桌前坐下。

“果然是什麼‘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不枉我如此費心費力地感應，我們很快就能拿到契約物，回家，然後補全契約啦！恍恍惚惚紅紅火火哈哈哈哈……嗚——”

風靈看起來快笑傻了。

“……”江無年實在不明白她為什麼這麼開心，但也不忍心打斷她。見她笑聲漸漸變小，才在心裡問道：「既然馬上就能完全定契了，那你就解釋一下吧……為什麼完全定契需要契約物？」

現在到風靈不出聲了。半晌，她才似驚覺般連忙出聲回答：“這個說來話長……”話說出口才意識到不太對，連忙換道：「是為了避免我們隨便定下完全契約，特地定來考察被定契人人品的。」

「是因為完全的契約很難解除嗎？」他思考了一會兒。

「不是……唉，怎麼說呢！就是，你我最開始定下的契約是我單方麵的，你無法獲得任何力量……」

「還會獲得力量？」他抓住了重點。

「是的……這就是完全定契與單向定契的區彆。完整的契約“靈”一方要為另一方提供自己所掌控的部分力量——當然這不會削弱自身，但是這個過程是強製性的——完全定契後，無論靈怎麼不想它都要提供。所以就有了先單向再雙向的選擇……」風靈解釋道。

「那你為什麼要與我定契？」江無年問道。

長久的沉默。

「……我知道了。」他暗想，看來是自己不能現在知道的原因，以致一向有點話嘮的她都閉口不言，「契約物在哪邊？早點拿到早點回家。」

「……契約物的方向是這邊……再往北走。」風靈閉著眼睛似乎在感應，這時才開口，報出方位，「沿著這邊的玫瑰一直走……先走到頭。」

江無年起身，一邊走，一邊謹慎地環顧四周環境。不得不說，瓦裡家就是有錢，花園也修的極為繁麗。遠處，瓦裡家的房子在花樹間隱約可見。一排玫瑰在陽光下顯得更加通透豔麗，令人賞心悅目。

“瓦裡家還是一如既往地會搞這些花花草草……”風靈感慨，“想當初我見到李沙鷗的時候他也……”她很快意識到不對，止住了話頭。

江無年感到有點奇怪：「李沙鷗是誰？」他可沒聽說瓦裡李家有這個人。

風靈長出口氣，望著天，眼神有些懷念：「他以前叫這個名字……後來改了。罷了，等拿到契約物之後我在跟你說吧。想當年，我與他還曾一同登台演出……」

「……」江無年隻覺心中疑惑更甚，隻是不好再問下去，便知趣地住了嘴，留給風靈回憶的時間。

沿著那排玫瑰到了頭，隻有一架秋千藏在綠色的籬牆裡，周圍綴著星星點點的小花。右手邊倒是還有一條石板路，掩在灌木叢後不知通向哪裡。

「沿著這條路走到頭應該就到了。」風靈懶懶的，看來剛才的回憶影響頗多。江無年瞥了風靈一眼。她臉上神色淡淡，略微有點出神。發現他在看自己，失笑道：「還不快走？這可是“勝利就在眼前”了！」接著便帶起一陣風，向前方飄去。他心中笑笑，也邁步向前走去。

這條路邊栽著許多樹，相比於之前玫瑰那條明顯更加清涼。L市的夏季熱中帶潮，而這裡的樹葉一層層攔下熾熱的光線，就連視物也明顯好得多。江無年心情舒暢，正一步跨過籬牆拐角，忽然發現了什麼，整個人僵在了那裡。

風靈剛從前麵飛回來，興奮道：“小江小江！我找到契約物啦！它就在裡麵那朵藍花下麵，李大鳥怎麼這麼會藏東西……”接著她看到眼前一幕，也僵住了。

拐角後麵的小桌邊，一位長相斯文的黑發青年似有所察，也將視線投了過來，正好與江無年目光對上。他手邊放著咖啡，旁邊翻開大半的書頁正被風吹得嘩嘩作響。

一時間，偌大一片花園隻有風刮過的嘩嘩聲，和江無年略局促的呼吸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