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的早晨,總是充斥著一張張無精打采的臉和對上班的排斥。
江無年在車站底下,拿著手機,背著背包,麵無表情地在等孫染的車。
包裡有準備的教材,還有風靈讓他帶上的各種工具。
……老天,瓦裡家可千萬彆嚴格到連金屬製品都不讓帶進去。他默默地想著。
風靈則麵帶笑容,哼著歌飄來飄去——也幸虧彆人看不到,不然恐怕已經被她這個扮鬼的架勢給嚇跑了——偶爾還有興致逗他玩:“彆想啦,看著愁眉苦臉怪可憐的。來,笑一個~笑一個嘛,笑一會兒心情就自然變好了……誒!你乾嘛!”
江無年麵無表情地把風靈的手從自己臉上拍下來。拍完了,看見彆人朝他投來的奇異目光,才想起來,彆人是看不見風靈的……那麼……
他該怎麼解釋自己的行為。彆人會不會以為他在扇自己臉???
尷尬。大寫的尷尬。尷尬的遠處爆發出一陣陡然拔高的笑聲。
風靈已經笑得滿天打滾兒,同時陣陣涼風刮來帶走了車站裡的燥熱。
感受著車站裡被風帶起來的更奇異的情緒,江無年冷靜地想:隻要我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彆人。
終於,孫染的車姍姍來遲。
江無年看著眼前這輛貼個騷粉色車膜的車,愈加冷靜。
孫染可真是一位勇猛的男士……他想。
他貼什麼不好貼個騷粉色,還在上麵貼騷話,還車門上後備箱全都是……不知道的還以為花花公子呢。精得像隻狐狸卻搞成這樣,但凡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不這樣,這是惡心給誰看呢。
什麼心理。
不過這些想法在他腦子裡停留的時間很短,現實中也不過過去幾秒罷了。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孫染,又看了一眼車,便拉開車門,坐進後排座。
孫染一路上像老媽子一樣不停地絮叨:“說起來這次見麵不全是我想的……要是能直接解釋也不用再登門拜訪了。好像是他們家國外的本家有人來了,聽說了你給他們家孩子輔導的事,心中好奇,想見見你——不是我裝,人就這樣說的!還有啊,進了人家院子一定要分的清楚點,遠道而來的客氣稱人姓氏,本地的就叫中姓就好……畢竟確實如此,你上次去是不是也是這麼叫的來著……”
瓦裡家實際的本家在s國。L市的瓦裡家隻是上流社會這麼叫,但他們的本姓姓李,隻是當年有位瓦裡本家最看好的繼承人——一位小姐,為這裡的文化底蘊所傾倒,又愛上了L市的一位李家不受關注的私生子,偷跑出來跟人家結婚——據說這小姐極受寵愛,就算這樣國外的家人也沒說什麼,隻是收回了她原本會得到的家族產業,但仍舊給她留了足夠的錢生活——那李家小子也沒虧待人家,兩個人愣是在國內又打拚出一番事業,與國外的老丈人接上了軌。嶽丈見自己女兒生活美滿,便將瓦裡家在國內的產業交給了女婿打理,於是節節高升——又為了與原本的李家區分(也有稱借妻耀權),便求了老丈人冠了這個姓。
當然,那也已經是許多年前的事了。當年的小姐活得最久,現在也隻是一個牌位,隻有兩個家族的後代枝繁葉茂,茁壯成長,展望著新未來。
江無年在腦內複盤了數遍瓦裡李家成員名稱和關係,生怕自己出錯,免得一見麵就又被扣錢——上次去時的經曆實在不怎麼好,雖然待遇確實優厚,但再優厚也有一大半被各種亂七八糟的理由挑刺兒扣下,好在最後拿到手的不少,不然他恐怕會當場翻臉。
他正胡思亂想著,猛然想起一件事兒來。他偏頭看向窗外,見風靈仍舊飄著笑,見他看過來了還拍拍車窗,作口型道:什麼事——
接著,他神色一凜,風靈悅耳的聲音在他腦子裡響起:「待會兒你進去,我們就在心底聊就好咯~其實要我說,你多說幾句不要緊的……」
「……說重點。」江無年麵色愈冷,「我問你風靈,我在心裡呼喚你,你能感應到嗎。」
「當然~這也是你我現在唯一能分彆主動溝通的方式呀。」她眨了眨眼,「還有,你可以叫我小楓的……」看著江無年不善的麵色,她立馬改口:「當然咯,你叫我什麼都行~」說完又眯眼笑了一下,隨即正色道:「還有,一般來說我們是不能被直呼本名的。所以你剛才那句話很危險,容易被自己所念出來本名的靈抹去靈魂。」
“……”江無年沉默,決定先轉移話題到瓦裡家:「……所以說,小楓,為什麼你的契約物會在他們家?你又能怎樣確定?」
「因為我與他們家簽過。」小楓……風靈意簡言骸,「但是太過久遠,我已經忘了……好像是個人偶。」
「反正到了我就能感應到。」她最後總結說,「你就找機會翻翻他們的園子,我幫你確定方向。」
江無年再度沉默。
他總有種……他們兩個好像兩個賊在討論如何偷竊的即視感。
孫染終於開到了瓦裡家老宅。他一臉肅穆,開著與他目前形象完全不符的騷粉色車把江無年放下,又開著進了車庫。
江無年摁了門鈴,規規矩矩地在門外等候。不一會兒,孫染也回來了,他倆一起在門口規規矩矩地站著。稍後,一位仆人打開了門,一位衣著雍容的女士正站在門口滿臉笑容:“您就是江無年江老師吧,實在不好意思讓您等這麼長時間,快快進門來坐!”
江無年臉色平淡,進門換上了準備好的鞋子,寵辱不驚地衝女士點點頭,表示感謝。女士笑得更加燦爛了:“江老師,您還認得我麼?我就是陳女士,上次我們家不成器的那兒子真是勞您費心了——這不,他覺得您講的可有意思了,還想再聽聽您講——錢好說,錢不是問題呐……”
江無年幾次欲開口,都被陳女士不動聲色地給憋了回去,心裡:“……”
此時一直在旁聽的孫染聽陳女士似要換氣,趁此機會連忙開口打斷:“陳女士,我們一起來正是打算討論一下這個課程安排、課程內容,還有時間上的協調與定工資簽合同這些零碎瑣項的。江先生涉世未深,對人情世故不太懂,所以由我幫他一起決定。”他又一頓,定定地看著陳女士:“畢竟這是關小李先生的學習狀況,做母親的怎麼不著急呢。”
陳女士笑著應下,將二人迎進客廳,拿出一摞厚厚的文件:“這裡有好幾份不同的文件,各式條件也不同……您自己看看,挑一份您喜歡的再聊。”
江無年麵上不顯,心裡卻十分驚訝——這等工作量可夠大的,瓦裡家什麼時候願意為一位普通的家庭教師準備這麼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