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信高中常年失修，存放化學試驗品的屋子早就不能用，加上今年訂購的早，於是暫時都放在了實驗室。

兩個人碰見他嚇了一跳，以為是老師，逃跑慌亂中碰倒了酒精燈，酒精燈倒在紙箱上，一瞬間藍色火焰燃著。

方凡心中一緊，什麼都沒想，直接跑到門口拉響了警報。

他是第一個跑出來的，也是第一個再次衝進去的。

在所有來來往往的人群中，他沒有看見明明進了這棟樓的周星河。

徐明然在，她的朋友也在，他聽見徐明然要進去，看見大家著急地報警，於是他不再猶豫，第一個衝進了火場。

那時，被困在熱水房的周星河無論怎樣都推不開麵前的門，她把衣服打濕，縮在角落裡驚恐地等待，濃煙很快淹沒了她眼前的一切，連意識也逐漸模糊起來，四周在崩塌，這是她唯一能了解的。

恍惚中，她看見頭頂的鋼管掉落，但是渾身已經沒有力氣掙紮，她在等待，等待死亡的到來。

想象中猛烈的疼痛沒有到來，一股力量把她推開，摔在地上，胳膊劃破的刺痛讓她找回一點神誌，她努力睜開眼睛，想要看清剛剛的人。

“周星河！向前跑！”

“嗚……”熟悉的聲音傳到耳邊眼淚不受控製地湧出，她掙紮著往前爬想要起身，一點力氣也提不上來。

“周星河！周星河！”

擁入到一個溫暖的懷抱裡，徐明然把她抱起，神情焦急：“馬上就出去了，你撐住！”

她氣息微弱，攥著他的衣服，嘴巴一張一閉似乎焦急地說著什麼。

徐明然微微彎下腰才聽清小姑娘的話語。

“是你嗎，是你嗎……”

聽不懂她在說什麼，為了不讓她害怕，他俯低身子快速往前跑：“周星河，我們馬上就要出去了，你不要睡著！”

她不會睡著，在交錯的光影中，她什麼也看不見，耳邊隻回蕩著熱水房裡那熟悉的聲音，一遍又一遍，想要睜開眼看清他的模樣，卻怎麼也看不清。

大火很快吞噬了整座教學樓，被壓在鋼筋之下的少年不管如何掙紮嘶吼都被烈焰不加慈悲地帶走。

沒有人能夠聽到。

中信中學那次事故中，中信高中748個師生與12個畢業來訪生無一人傷亡。

沒有一個孩子被大火帶走，小鎮也隻消失了一個壞孩子。

眾人慶幸，連懷念都要加上一句“還好隻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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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再次提起他時，大家印象淺薄。

“星河，你想什麼呢？”大家看她不說話有些好奇，旁邊的人善意提醒道。

周星河這才反應過來，順著他們的手機看到了一張畢業照片，在無人在意的角落，少年昂著頭，野痞地對著鏡頭比耶，玩世不恭的混混模樣。

她本來想說不太熟，但看到那張笑得燦爛的照片，內心莫名悲楚。

“方凡啊，是個好孩子。”

眾人啞然，隻是乾笑兩聲。

她本來準備在畢業典禮上彈《Letting Go》，當她重新坐在當初的高台上，似乎一瞬間回到了那個夏天，她記得，第一次見到方凡就是在那天。

指尖喧鬨，身體比大腦先行一步，連她自己都沒想到《city of stars》會在這時候彈出來。

許多年沒彈過的曲目依舊熟練於心，暖陽落在身上，她似乎又看到了那天晚上少年的眼睛。

那雙眼睛凶惡又不羈，可她隻看到了溫柔與勇敢。

這道光一直下墜，刺痛了少年的眼瞼。

高二的方凡睜開眼，數學老師彼時仍在熱情似火地講著拋物線，他懶懶伸了個腰，向外看。

他伸手抓住了光。

他成為了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