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型師是圈子裡有名的人物,也見慣了這些事情,隻消掃一眼便知林父打的什麼主意。
但就算如此,當她看到坐在鏡子前有些局促的少年時,還是微微愣了一下。
林父這主意……說不定還真能成。
隻是對這孩子來說,可不一定算好事。
想起外麵的一些風言風語,尤其是關於謝家那位……化妝師不由歎了口氣。
她知道怎麼放大主顧的優勢,林橋皮膚底子很好,稍作修飾即可。再將眼尾微微下拉,本就顯得無辜的眼現在看上去更像是受了委屈。
整個過程十分安靜,林橋閉著眼忐忑不安地等待著,直到耳邊傳來一聲輕淡的“好了。”
“謝謝您。”他睜開眼,看向鏡子,有點不習慣地抬手碰了一下眼睛。
“不要亂碰,也不要亂吃東西。”化妝師沉吟片刻,想起外麵的一些傳聞,還是囑咐道:“我把這瓶卸妝水留下,晚上回來記得卸掉。”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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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便到了晚上,林鴻暉的司機已經在外麵等著了,就連林逸明都一反常態早早回了家。
林橋從樓梯上下來時,看到母親並不在客廳裡,頓時鬆了口氣。
倒是林逸明擰起眉頭,轉頭看向父親:“他也要去?我可不想帶小孩。”
林父眉頭都懶得抬一下,“怎麼說都是你弟弟,再說,他可比你懂事多了。”
林逸明不屑地輕嗤一聲,又陰陽怪氣道:“我還當你遲遲不走,是等你哪個情人呢,原來是在等他。”
見林父沒反應,林逸明自討沒趣,抬頭對著林橋不耐煩道:“聽到沒?快點滾過來!”
林橋是第一次穿正裝,雖然襯得他腰細腿長,但難免限製了行動。
等他走到車前,拉開車門時,又對上一雙不耐煩的眼。
林逸明沒好氣道:“快點上來。”說著,伸手就要去拽林橋。
林橋下意識後退一步。
林逸明注意到了,頓時更沒了好臉,乾脆一甩手,靠上車後座。
林橋謹慎上了車,小心翼翼貼著車門,生怕碰到這尊大佛。
很快車子便停在了山莊門口,甫一下車便有長槍短炮圍過來,林父顯然已經習慣了這種場合,笑談幾句,便帶著他們走了進去。
正廳觥籌交錯,燈影錯落,林橋很不習慣,動作間難免踟躕。
林父卻如魚得水,帶著兩人一路走到中心,與路上的人談笑幾句,又將林橋介紹給了好幾個人,這才終於願意放林橋離開。
“逸明,帶你弟弟去長桌那邊。”
不知道又撐著笑見了多少人,林父才終於拍拍林逸明肩膀,指了指右側的位置。
那是個小廳,裡麵多是年輕人,林橋打眼一掃,便看到了很多他熟悉的麵孔。
都是林逸明的“好友”,以前也一貫以捉弄他為樂。
林逸明顯然也看到了,並且他注意到的更多——那群狐朋狗友們看著他身邊這跟屁蟲,無一不是不懷好意地笑起來。
林逸明更不爽了,但畢竟在人前,他也沒表現出來,拉著林橋走了一截,穿過長桌,沒理會好友們的起哄,直接把他甩到最末尾的角落裡。
“在這兒待著。”他上下打量林橋幾眼,目光停了一下,才煩躁道:“真不懂他帶你過來乾什麼——彆給我添亂!”
說完,他也沒管林橋的反應,徑自走到人群中心,伸手就開了一瓶好酒。
旁邊人見了,更是起哄道:“喲,逸明,這次這麼大方?——你家欠謝總的錢還完了?”
這話一出,林逸明頓時擺出一張臭臉,“你不去討你家那位大小姐開心,還擱這兒膈應我呢?”
那人也不甘示弱,反擊幾句,又被旁邊人勸住,幾人乾脆拚起酒來。
酒氣越來越重,還夾雜著不知道是誰的二手煙,林橋喉嚨中泛起細細密密的癢意,他往後退了幾步,腰椎便碰上了一個堅硬的東西。是窗台。
窗外,花園裡幽幽芳香飄逸過來,驅散了一點頭暈目眩。
林橋猶豫著往前看一眼,林逸明自顧不暇,根本懶得管他。
這處小天地的空氣太渾濁了。而且,醉酒後的林逸明……
皮膚似乎又泛起疼意,但今天畢竟在宴會上,應該沒事……
林橋又抬頭望了一眼,確定沒人注意到自己,便立刻從側門出去了。
夏天的晚上總令人神清氣爽。
微風輕拂過花葉,又將芬芳送到鼻尖心頭,異物堵塞感很強的喉嚨終於輕鬆了一點。
林橋有些後悔沒帶一杯水出來了。
但花園一片靜謐,就連燈也昏暗,螢火蟲穿梭在草叢中,竟也構成一處明光。
侍者不會踏足此處,而林橋不想回到那個燈火通明的地方。
他慢慢走在花園的小徑上,想了很多很多。
奶奶的病,自己的專業,母親的期許,甚至還有那隻三花貓貓……每一樣都沉甸甸壓在心頭,但他才十八歲,他對未來一無所知,他對現在也無有一法。
螢火蟲輕盈地飛舞著,憑借微暗的光,林橋順著小徑走下去,直到儘頭忽然出現一盞亮光。
他愣了一下,下意識想躲,卻已經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