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嗓子發澀,握著手機的指尖也用力到發白。
但最後,林橋還是打了回去。
對方瞬間接通。
“媽媽。”叫了一聲後,林橋便沉默地等待母親的質問。
果不其然,林母立刻問:“剛才在做什麼?為什麼不接電話?”
林橋道:“我在……和朋友出去了。”
對麵沉默了幾秒。
林橋朋友很少,所以林母自然地以為又是蘭梓行。
正通著跨國電話,也不便核實。
林母便沒聯係蘭母,而是道:“我知道你和那孩子關係好。”
說到這裡,她聲音放軟了一點,“但喬喬,你以後是要繼承公司的人,那孩子給不了你任何幫助。等你上了A大的金融係,那都是天之驕子,那才是你應該結交的人……”
繼承公司。
林橋忽然覺得有些可笑了。媽媽知道爸爸做了什麼嗎?
他沉默著,耳邊是熟悉的喋喋不休,是林橋從小到大聽過無數遍的話。關於母親的少女時代,關於母親未竟的夢想,關於那本姓邵的公司……
林橋忽然打斷她,聲音很輕也很空地叫了一聲:“媽媽。”
林母從這聲呼喚中察覺到不對,原本沉在自己世界的思緒也抽出來了。她聽到自己一向懂事又聽話的兒子問她:“那林逸明呢?”
“什麼?”
林橋問:“林逸明。”
這是他第一次直呼兄長的名字,唇舌間有種發燙的感覺,但他卻覺得自己從未這麼冷靜過,“他是父親的長子,又受父親喜愛,還年長我那麼多歲……”
“林橋!”意料之中的喝止,林橋卻接著道:“您知道的,父親不會允許我插手的,他中意的繼承人不是我,而是林逸明,是他的兒子,林逸明。”
這名字像是某種夢魘,話筒裡傳來刺耳的尖叫聲,林母道:“你住嘴,林橋!我說怎麼會生出你這種,你這種……”
像是觸及到某個關鍵詞,林母驟然失聲。
對麵傳來幾聲粗重的喘息,過了片刻,她才重新道:“喬喬,你是我生的……告訴媽媽,最近碰到什麼難事了嗎?”
她勸哄道:“媽媽知道你剛才是氣話,你最喜歡的還是金融,啊?乖,喬喬,媽媽馬上就回去了。”
“我不喜歡金融。”林橋道。
這話一出,話筒裡靜了幾秒。
“林橋,你在想什麼啊?”林母不可置信地發問,“你知不知道,我的努力都是為了你能有更好的生活,能有更好的未來,媽媽已經為你鋪好了所有路——你在想什麼啊!”
林橋沒有說話,他想起過去,每次成績滑落,或者是彆的什麼讓林母不稱心的事,她便會決然離林橋而去,將忽視當做警告,將拋棄當做懲罰。
如果媽媽知道,他不去念金融了……那麼,他還會被允許稱呼她為“媽媽”嗎?
林橋不知道。他隻是一言不發,聽著對麵人的指責。
林母總覺得,她對自己這個兒子了若指掌,哪怕今天有些脫出掌控,也不過是一時的叛逆。
等回了國,隻需要一聲溫柔的呼喚,這個孩子便又會乖乖走過來,順服地低下頭顱。
這是生母的特權。林母對此信心滿滿,也因此,當聽到身後人的呼喚時,她也不再糾結林橋的事情。
反正專業已經填報了,以林橋的性格也絕不敢自己更改。
“乖,喬喬,媽媽要去忙了,過幾天就回去陪你。”
林橋沒說話。對麵人也堅持般始終沒有掛斷,沉默了十幾秒,林橋道:“再見,媽媽。”
遠在國外的林母心中驟然湧起一陣無端的恐慌,卻說不清來處。身後人還在催促,她壓下心神恍惚,轉頭匆匆走過去。
林橋在床上坐了很久很久,指尖無意識用力到發白。他放空地望著窗外,夜色如水,星子綴在其上。
他握著手機,聽著話筒裡傳來的嘟嘟聲,聽著四野寂靜,忽然翻身下床,打開電腦,並無半點猶豫地點進那早已熟記的官網,一氣嗬成輸入賬號密碼。
第一誌願:A大文物考古係。
【確認修改】
窗戶開著,夜風吹動了窗簾,那是謝執親手挑的奶白色,與林橋慣穿的衣服顏色相同。
但林橋鬆開鼠標,望著那裡,想,他或許應該換一個淺藍色的窗簾。
而謝執也始終靜默地站在門外,一牆之隔,聽著屋內的爭執,聽著他壓抑的泣聲。
他拿不準自己是否應該進去。
他也怕,他一進去,林橋又會慌亂地擦掉眼淚,忍著抬頭對他笑了。
所以,他始終靜默地守在門外,望著窗外夜涼如水,想,明天應該是個晴天。
直到耳邊忽然傳來一聲輕響,光從門縫中蕩出來,旋即懷中落進一個輕飄飄的軀體,謝執隻覺捧了一片落葉,輕得讓人心疼。
房門被風吹得又合上,世界昏暗,胸口傳來微微濡濕的感覺。謝執低頭,伸出手,輕輕環住那發抖的身軀。
林橋卻抬頭,閉上眼——
一個蜻蜓點水般的吻,輕輕落在謝執唇邊,又一觸即分。
“謝先生……”
他喃喃著,可下一刻,腰身驟然被用力攥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