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幾天過去了,骨龍殺手的追捕依然全無進展——至少據寂殺所知是這樣。她有一次在阿尼爾?狄奧多家門口碰到正要離開的星暗,他雖然依然像放射性元素一樣活力四射,但看上去也快到半衰期了。
“完全不知道屍體是怎麼轉移出城的。”
不等寂殺發問,他迅速開口了:“鬼刹大人向我保證,就算有人試圖用空間係魔法把一隻蒼蠅運出去,他也不會不知道……更何況,剛才狄奧多先生肯定地告訴我,骨龍是一種不會使用魔法的生物,但就連狐牙大人也無法想象不用魔法怎麼完成這一切……看來我們現在必須考慮內奸存在的可能性了……你說有誰會包庇一隻骨龍呢?純從審美的角度來看,我不覺得騎著一隻骨龍散步會惹來旁人羨慕的眼光。”
雪寂殺用了很大的毅力才忍住沒有反駁他。
“嗯,真是辛苦你們了……但是白沙瓦涅大人為什麼不——”
不等她說完,星暗已經大步走遠了:“鬼刹大人該怎麼說呢?不是我不尊敬他……隻是‘懶’這個詞放在這裡非常恰當——”
“……”
看著他匆匆離開的背影,雪寂殺凝固了一下,來到奧蘭托城以來第一次,她對那位從來沒有露過麵的神聖風龍大人產生了不小的好奇。
讓人特彆為星暗不平的是,遊手好閒的神聖巨龍還不止鬼刹一位。
“誒,鬼刹的為人……?”聆藍剛朝通心粉伸出去的勺子停了一下,略一偏頭思索道:“嗯……沒表情的撲克臉,反應遲鈍,行動遲緩,喜歡喝茶,養了很多魚,棋下得——”他頓了一下,滿心不情願地講述完畢:“——不錯。”
淩千翼神容淡淡地吃蔬菜沙拉:“不過他從來沒有贏過我。”
聆藍的頭上頓時掉下三根黑線。不等他開口,斬月人已然懶洋洋道:“就是因為這個原因,他已經有幾十年沒有來過我們家了。”
雪寂殺腦海中瞬間腦補出了一個胡須稀疏身材發福自視甚高的老龍形象。
聆藍滿嘴塞滿了通心粉,卻意味深長地笑了起來:“千翼的確有下棋的天份,從小就是這樣……不過,也並不是完全沒有敵手吧,至少就我所知——”
寂殺萬分期待的下文被女仆瑪蓮著急的聲音打斷了,聽上去她正在跟什麼人爭執不下。斬月人不由微微一皺眉,淡淡抬頭看向餐廳門。那裡,嘈雜聲越來越近,正在吃午飯的眾人終於聽清了瑪蓮說的話——
“大人……赫拉茨大人,請您不要這樣。我已經說過了,梅農維拉少爺正在用餐,而且老爺也在——”
“哦?聆藍?梅農維拉大人麼……”一個陰沉的男聲讓人害怕地頓了一下,不等瑪蓮鬆口氣,腳步聲已然重新響起,幾乎一瞬間就來到了餐廳門口——
“正好讓梅農維拉大人看看,自己的兒子是怎麼為家族姓氏增添榮光的。”
語落的一刹,屋裡的溫度驟然跌落,這在餐桌前正坐著兩隻火龍的情況下實在讓人稱奇。
站在門口的男人渾身裹在一襲墨綠色的袍子裡。他非常高,臉頰蒼白而瘦削,巨大的鷹鉤鼻投落一片陰鷙的陰影,蜷曲黑發略顯淩亂地垂落肩頭,遮住了左眼,隻露出右邊一隻深如黑洞的眸子冷冷掃過餐廳。他朝聆藍象征性地甩了一下頭,隨即,目光滿懷敵意地停在了斬月人臉上。
“誒呀,這是怎麼回事,親愛的費爾南?”聆藍疑惑地眨了下眼睛,和顏悅色地問道。但,他好不容易營造出的友好氣氛才剛一冒頭就被斬月人毫不掩飾挑釁的聲音PIA飛了——
“赫拉茨。”
黑發張揚的少年輕輕一牽唇,朝後一仰雙臂抱胸靠在了椅背上,火色的眸子似冷漠又似睥睨:“你穿得像一根長了青苔的腐爛木頭一樣來找小爺,該不會是為了讓我賠你們家的鈴蘭吧。”
一旁,雪寂殺的表情抽搐了一下——
——肯定是在因為毛毛蟲的事情遷怒赫拉茨……這條白癡龍……
聽到那個關於他此刻外形的比喻,費爾南的臉頓時變黑了;等到斬月人提起那株被壓扁的鈴蘭時,他眼裡閃過了一抹危險的陰影,與此同時,斬月人的眸子微微一彎,肆恣的笑意驀然張揚——
“不過,從你鼻子的挺拔程度上看,又像是在邀請我朝上麵打一拳。這是你為上次的事情向我表達歉意的獨特方式嗎?哈哈哈……”
放肆的大笑聲毫無顧忌地回蕩在餐廳裡,立即讓費爾南的表情陰鷙一片。他的右眼微微眯了起來,愈發像黑洞一樣深不可測。一刹間,沒有任何征兆的——
黑霧,驀然迸射!
像安靜的毒蛇,猛躥出暗係巨龍的右眼,閃電般朝斬月人激射而出!少年的眸子裡,那一點墨色疾速放大,卻沒能在眼裡激起半分懼色,反讓那一片燃燒的火色愈加冰冷。嘲諷的笑,在唇邊輕輕一勾,指尖一挑剛剛扣住煙鬥——
一小束火光在他眼前飛掠而過,準確無誤地抄住黑霧,化成一團躍動的火苗在空氣裡安靜地燃燒,越燒越小。很快,隨著“嗤”一聲輕響,它消失在了空氣中,隻有那一刹間平和溫厚的溫度依然在餐桌上悠悠氤氳。
一時間,沒有人出聲。
水晶燈的光芒明亮地鋪展,在夾雜灰白的黑發上折射開一片安靜的光跡。聆藍站在座位前,手裡還端著一盤吃了一半的通心粉,但眼下卻是陰影深沉,一如他周身散發出的冰冷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