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中的小臉,雖隻是神容淡淡,卻沒能掩住一掠而過的慌亂神色。她瞬也不瞬地看著飛雪中黑發飛揚的桀驁少年,還有那雙火焰般的眸子裡,讓她陌生的冰冷光芒。
……
……月……人。
在她身後,雪花漸漸堆積,掩住了鋪路的黑石板,在這不動聲色披覆純白的世界裡,極遠處的樹影微微一晃,隱隱露出了一道挺拔清決的輪廓,黑發輕拂,一片安然。
他注視著遠處遙遙對峙的那兩個人,完美的臉上忽然露出了好看的弧,輕輕一彎,悄然消逝。
下一秒,他有些無奈地歎了口氣,轉身一邊伸懶腰一邊打哈欠悠悠然朝城北走去。
——真是不友好啊,雪寂殺……殿下。
但……立於骨龍之國最頂端的雪、霜、冰、雲四大家族中,亦隻有你,神秘而不被人所了解的魔女,是能夠與我比肩的存在。
所以,已經決定了哦……
他有些困倦地揉了揉眼睛,拉緊了披在身上的羊毛鬥篷。抬頭時,纖長黑發拂過臉沿,綠瞳清透,如夢似幻——
……我要和你一起,在薩韋裡奧大陸上,開創屬於撒旦的霸業。
飄搖他身畔的飛雪,一刹因冷然的傲氣而凝滯!卻隨即悠悠飄落,慵懶而閒適,像是可以綿延到時間的儘頭。
“好冷啊……今天~嗯,不知道能不能請水墨允許我使用一下赫拉茨家的廚房,隻是熬一下奶油雞茸蘑菇湯而已,即使是她也沒理由拒絕吧……”
溫和自語的聲音悠悠去遠,夜風凜冽,四處無人。唯有那道黑發飛揚的清決身影,在雪夜的寂靜中,微笑得安靜而溫柔。
雪,下得更大了。
黑夜中,華麗的鐵門安靜滑開,林奈將踏雪而歸的少年引進屋裡,鞠了一躬後得體地離開了。
對於赫拉茨家的內部風格,即使是再委婉的評論家也不會說它明亮怡人,但沒有人會否認它的品位和舒適。冥櫻飛停在自己的房間前,伸手正要轉開門把,目光忽然微微閃了一下,隨即輕輕一勾唇,推開了門。
“晚上好。”他一邊脫外套一邊徑直走過房間。
“我在想,”紫紅色天鵝絨的舒服軟椅裡,穿著寬鬆紫袍的少女端莊地坐在那裡,目光停在書頁間沒有抬頭,隻語聲淡淡,“我晚上回來,告訴你月人送我到門口就回家了之後,你消失了這麼久,是一個人去賞雪了麼。”
冥櫻飛脫下微微淋濕的外套掛到衣帽架上,沉默片晌,柔聲道:“啊,是啊……一朵非常美麗的雪花。”
水墨輕輕一推眼鏡,望著前方,目光平靜:“據我所知,從赫拉茨家到梅農維拉家有一個必經的路口。”
冥櫻飛怔了一下,隨即輕一皺眉:“喂,不要這麼犀利啊,你。”
“那麼,果然是那樣麼。”水墨摘下眼鏡,舒服地在椅子裡蜷起了腿。
一刹間,袍裙微亂,似隱若現地露出了紫綢下雪白的肌膚,綣曲的墨色長發柔軟垂落,遮住了她的臉,隻發絲下略略沙啞的聲音,竟有了幾分極不像她的嫵媚的嬌慵:
“覺得月人對你的計劃有威脅,所以在那個路口誘惑雪寂殺對你出手,把她的身份暴露給月人看……真是陰險的家夥啊,飛飛。”
冥櫻飛的額角輕輕一跳,卻隨即輕哼一聲,直直後仰倒在床上,唇邊卻有了小小的弧:“斬月人早就在懷疑她了,我隻是——”
“——推動了一下,嗯?”
清冷低語中,“嘩……”燭光被輕盈的風聲晃了一下,黑影撲落,燈影一刹繚亂。
“……”碧綠的眸輕輕一縮,大片寂靜中,冥櫻飛忽然說:“……我還是不太習慣你摘掉眼鏡後的樣子。”
頭頂俯視著他的,是一雙煤玉般深邃嫵媚的眸子,沒有了鏡片的遮攔,那樣微微上挑的眼角有著貓一般的嬌慵,紫袍寬鬆,隱隱露出了胸前瑩白的誘惑。精致絕倫的瓜子臉,美麗得讓人眩暈。
仿佛根本沒有看到他眼底微微的窘迫,水墨輕輕一挑唇角:“要任性胡來,肆意妄為,當然隨便你……隻是,若是影分/身的來處被認出來了會怎麼樣呢?不是每一個薩韋裡奧大陸的魔族人都會使用這種法術的……實際上,隻有你一個人會吧。狄拉索瓦陛下雖然寬厚仁慈,卻也不會對冥界魔君的兒子置若罔聞。更何況,大預言書,還有你與骨龍之國的聯係……呐,飛飛……”
輕淺的笑容,在她唇邊一掠而過:“……如果你像前幾天的骨龍一樣被處死的話,我可不會救你哦。”
冥櫻飛看著那貓一般跨在他身上的少女,臉被她的長發拂得癢癢,心中不甘,卻畢竟知道她所言在理,良久,良久,終於冷哼一聲,移開了目光:“我知道了,下次我會小心的!隻是,你稍微不要變得這麼快啊——”
他的語聲忽然一滯,目光掃到她露出在寬袍下的晶瑩雪膚,臉微微一紅,一時眼睛竟不知該往哪裡看。好在,這樣尷尬的時間隻持續了幾秒鐘——
“啪啪。”
房門被禮貌地敲響了,林奈的聲音響在門外:“小姐,老爺請您去書房見她。”
“謝謝你,林奈。我知道了。”
伴隨著與她此刻外表絕不相符的優雅語聲,水墨悠悠然站在了地上,長發灑落,眼鏡已重新架在了鼻梁上。一刹間,紫裙低調地垂落,映出了少女平靜而知性的美麗臉龐。她抱起書徑直走過房間,至門口時,輕一側目,鏡片後的目光淡漠如水:
“對了,謝謝你曾經給我的那個傷……飛飛。”
語落的一瞬,門鎖悄然開啟,她安靜地走出了房間。
……
……傷?
被暗係法術灼傷的那一次麼……
依然仰躺在床上的冥櫻飛輕輕皺起了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