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isode 52 逆流的時光1……(2 / 2)

白發縷縷滑落肩膀,折射陽光,碎成寶石。

下一秒,她回身走進了煙塵彌漫的房子。剛走出兩步,身體忽然微微一震,驚嚇之下頓在了原地,眼睛盯著直立在她麵前的人狀條形物,驚疑不定——

——這……這是……

“我最近果然是神經太緊張了,是嗎?”人狀物緩緩開口,雖然頭發糾結,衣服淩亂,臉上還東一塊西一塊沾著黑灰,但看得出他依然努力試圖保持貴族那近乎冷漠的矜持,“我隻是夢見你失蹤了,是不是?這個不對稱的醜陋地方,包括那隻變形術不太高明的綠眼蜥蜴,都是你和月人無聊的玩笑,是這樣嗎?請一定回答‘是的’。”

“……”

雪寂殺強忍著的笑容漸漸消失了。

未待她開口,冥櫻飛的聲音已從一堆碎木頭後閒閒傳來:“你塞滿澱粉的大腦也就隻能想出這種解釋了,番茄麵陛下。”

淩千翼迅速反手握住法杖——

“啪。”一隻小手輕輕按住了他的手腕。

“我知道無論怎麼為自己的任性道歉都不為過。”雪寂殺握著他沾灰的手低聲道,“但,我隻能回答‘不是’,千翼,那一切已經結束了,但的確……的確發生過。”

一刹寂靜後,淩千翼輕輕吐出一口氣,但看上去並沒有特彆受打擊。

“最後一線希望也破滅了。”他淡淡說完這句話,甩開手帕開始擦拭臉上的黑灰,從那從容的動作裡,完全看不出他此刻的心思。雪寂殺站在原地,感到不知所措。

至少過了尷尬的十幾秒鐘,那隻紫灰色的眼睛終於從手帕後投來了銳利的一瞥:“這種表情在你臉上很少見啊。”

雪寂殺聽到這句話,才陡然醒覺自己不自覺流露出的、忐忑中帶著不安的神情。一怔之下,立即微惱抬頭:“喂,你肯定是故意的——”

“我還以為你是真心想道歉——”說到這裡,他頓了一下,眼瞼閉合了幾秒鐘,重新張開,淺淡的笑意已無聲浮掠過眼底,伴隨著溫和喚出的名字,“——寂殺。”

“我很高興你最後還是決定回到這裡來。歡迎回來。”

亮紅的瞳孔輕輕一縮,一時間竟有些失語。

她注視著麵前少年明澈的眼睛,數天來浮蕩心底的陰影又被觸痛了,比以前每一次都更劇烈地作痛。不自覺地,雪銀睫毛上映出了隱隱濕潤的光澤。霎時間,她略顯慌亂地移開了目光,卻還是沒有瞞過光之子敏銳的感官。

“月人沒事吧?”他脫口而出。

聽到那個名字,她眼下的陰影頓時更深了一點:“放心吧,儘管化身裂炎魔神的進階形態讓他消耗很大,昏睡了幾天,但現在已經沒事了,看上去很快就可以完全恢複。現在他應該在街上閒逛,如果知道你醒過來了,肯定會飛奔回來。”

“那你……”

剛說了兩個字,他又停住了,朝著冥櫻飛的半邊身體僵了一下,然後按住她的肩膀扳過來朝門外走去:“我們換個地方談吧——順便讓我看看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

不等雪寂殺開口,冥櫻飛的聲音已經傳了過來:“我不這麼認為。”

淩千翼霎時停住了,冷然側目:“沒有人問你的意見。”

“也沒有人邀請你評論我的話,陛下。”站在碎木頭裡的冥櫻飛根本沒看他,碧綠眼瞳毫不掩飾地盯著雪寂殺的背影,“既然現在氣氛這麼合適,你不如先解釋一下,關於水墨——”

明綠的眼睛在發絲後似隱若現,他依然微笑著,空氣中卻似有什麼不屬於這世界的東西緩慢浮蕩,掠走了陽光中溫暖人心的成分。

“——她肯定沒什麼大事,對吧,”笑意輕輕牽過,“寂殺?”

“我已經跟你說過不下七次了,冥公子,”雪寂殺的口氣裡掠過了一抹罕見的不耐煩,“除了會失去這段時間的記憶外,她不會受到任何傷害。如果你真的像你表現出的這麼關心她,不如建議她去提高一下戰力,免得下次又被人在街角一招製服。”

淩千翼迅速看向她:“你真的隻用一招就打敗了水墨?”

“打敗你可能得多花幾秒,千翼。”

“你以前不是這麼狂妄自大的,看來月人真的把你帶壞了。說回來,打敗水墨是什麼時候的事?”

“新年晚餐結束後,我送冥公子回去,還記得嗎?我從冥公子的談話裡,推測水墨會在赫拉茨府附近等他,對我來說,這個機會雖然出現得非常倉猝,但卻千載難逢。和冥公子告彆後,我立刻繞到赫拉茨家,果然在那裡發現了赫拉茨大小姐。”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淩千翼覺得這段話裡似乎一點愧疚之情都沒有。

女人……他沉默地腦內飄字。

“我把赫拉茨小姐的骨骼收在一隻木箱裡,第二天一大早就交給了全奧蘭托城中最值得信任的人——斬月人·梅農維拉。我知道,就算有一天精靈會砍樹,矮人會熄滅鑄造武器的爐火,斬月人也不會辜負水墨·赫拉茨的托付。”說到最後這句話時,她努力想表現地自然一點,但卻沒能完全掩飾住生硬的語氣。忽然,她抬頭露出了懊悔的表情,“我當然不是說你不值得信任,千翼,隻不過……嗯,隻不過……這件事……”

“隻不過我沒有和你分享一朵意義非凡的紅玉薔薇。”淩千翼平靜地接口,看著她微微泛紅的臉頰露出了很不高貴的促狹微笑。

兩人身後,冥櫻飛把一張從爆炸中幸免的椅子弄出了很響的聲音。

“我對水墨和梅農維拉的陳年舊事沒什麼興趣。”感到兩人同時轉過去的目光,他這麼宣布,但眼神就是不肯與人對視,“不過,我覺得站著說話不是個誘人的想法——”

話音未落,房間的門“砰”一聲被人大力推開,露出了一個女人健壯高大的身形。

“這裡都是怎麼回事,我的大人們!”她一看到滿屋子沒散儘的灰塵和原本是桌椅的碎木頭,立即提高嗓門叫嚷開了,“我收了你們的錢,隻是允許你們在我的旅館裡吃飯睡覺,可沒答應讓你們點爆竹玩——”

淩千翼試圖解釋:“肯定沒有人點過爆竹——”原來這裡是家旅館,他暗想。

“——也絕對不準你們把肮臟的灰塵弄得到處都是。你們這些高貴的大人肯定不知道保持房間整潔有多費勁,恐怕也不能指望你們會在乎家具的價錢。這裡平時雖然客人不多,但向來是——”

“真是非常抱歉。”

甜美聲線輕輕截過了話頭。

迎著老板娘高傲轉來的怒容,雪寂殺禮貌地說:“我保證您的一切損失都會得到公道的賠償,以——”她頓了頓,從容續道,“南境的守護者——裂炎公爵的名義。”

聽到“裂炎公爵”四個字,老板娘的表情立即不同了,但她顯然沒有這麼容易被說服。

“我怎麼知道我可以相信你?”

“昨天剛從這裡離開的那位發、瞳皆紅的年輕傭兵,他正是裂炎公爵的二公子——炎烙瞳,想必您對他印象非常深刻。”

“什麼,那個人——”

震驚的表情一瞬間出現在老板娘臉上,隨即潮水般緩緩褪去。終於,她重重吐出一口氣,鞠了個躬轉身離開了,走出兩步又折回來,衝著雪寂殺說:“不是我故意冒犯,小姐,但是您那位姓梅什麼拉的朋友,他嚇到我的孩子了!”

聽到對斬月人的抱怨,淩千翼堪稱職業性地道歉:“對不起,他做了什麼?”

“什麼都沒做,他光是坐在那裡就夠嚇人了!”

淩千翼看了雪寂殺一眼,識相地沒有作出任何評論。

一時間,空氣有些詭異地沉寂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