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府驚變之三 女子哭的慘烈,像是要將……(1 / 2)

離相 赤城炎夏 3936 字 10個月前

亥時,廣安城忽降大雨,雨滴似豆、漫天而來。不一會兒,小巷子裡就積起了水,石板路間的泥沙垢汙瞬間被衝洗得乾乾淨淨,這是夏末的最後一場雨,之後便會一天冷似一天。

本該空曠無人的大街上,一隊隊士兵頂著傾盆大雨來回搜索,口裡忍不住抱怨。

“真該死,大雨天的找什麼小姐啊。天明再找不是更好嘛。”

“哎,你還不知道呢!官鹽督辦宋大人家出事兒啦,那宋小姐無故失蹤,這不才找的嘛。聽說是個絕色的美人兒呦。”

“那八成是跟人私奔了,早就出城去了。”

“你小聲點兒。要是給人聽到了要了你的舌頭去。”

“你們兩個!去東井巷。都給我看仔細了,大意者斬!”騎在馬上的將領衝兩個小聲嘀咕的士兵喝道,眼底血紅。俊俏的麵龐像是覆上了一層冰霜。他雙手勒住韁繩,骨節泛白青筋暴突,似乎用上了很大的力氣。

兩個士兵聽到暴喝渾身一個激靈,嚇的丟了魂兒一般,忙不迭的應道。是!將軍!

雨中,那將軍雙腿一夾馬肚,便飛奔出去,混著雨聲卻聽到他似有似無的一聲念:姐姐——

大雨滂沱,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引章畏冷,向身邊的草垛又靠了靠。傾城的容顏仍在,那淡墨色的眸子缺失了光彩,混沌一片。她不哭不鬨,腦中儘是噴湧的血汙和自己一雙握著刀的雙手。她感覺得到刀鋒刺入皮肉的頓感,一層層突入身體,最後刺破心包紮進心臟,這一切像是排演好的,準確迅速,一刀致命。然後為了讓血流得更快,她用力拔出刀子,看到一片血霧,鮮血噴薄而出,那躺在地上的生命迅速委頓。

她狠戾得像個殺手。

殺人償命的道理她懂,原本她就想結束自己,對生,已無奢望。然而,娘在那裡喊她,聲音清冷堅定,不容違逆。

“你忘了你對娘發的誓嗎?今後不論境遇如何,一定好好活著。”

“可我殺了人,娘!我殺了我的哥哥!”

“他該死!宋曠城作惡多端,這是他的報應!引章,你快走!從院子出去後右拐,那裡有個側門,平日裡隻有廚子從那裡進出,現在斷不會有人看守。出了宋府就一直往南,看到草棚斷瓦便是到了。那裡從前是寧玉王府,多年前燒毀後就成了乞丐、遊民的地盤,官府從不過問,你找個地方躲起來,風聲一過就離開廣安。聽懂了嗎?”

“不!我不走!我不能留您一個人在這兒啊。”她丟了刀子,死死的抱住娘,可娘卻一把將她推開,一掌甩到臉上。

“你的骨氣到哪兒去了?!”

她身子一軟倒在一旁,淚水決堤。這本是命,哪容得抵抗;錯了一步,如何一錯再錯?她搖搖頭,仍舊不動。

“引章,你那麼善良,體貼,從無害人之心,可老天給了你什麼?娘說過為人必有傷痛苦楚,可為什麼偏偏隻有你十六年來儘是困苦呢?孩子,上天不公,我們又何懼逆天而行!!”

“快走,再不走就來不及了!引章,一定要記住娘的話。快走!”

娘痛絕的臉晃晃綽綽,一路上她都揮之不去。大雨忽至,宋府外的廣安城一下子被包圍在一片閃閃爍爍的水霧之中,看不真切。她沿著娘指的方向,奔奔停停,直到看見一閃破敗的朱漆大門,門上懸著一塊斑駁的匾額,上書:寧玉王府。

外麵的雨勢又大了些,殘風卷著雨絲突進破屋中來,冷得怕人,仿佛明日就會降下雪來。

“他媽的!今兒晚上是怎麼了?想趁著雨勢甩掉掉這東西,可偏偏遇上官兵巡城,還他媽的出動了鐵騎營的人!咱哥倆多本分的商人啊,被人發現帶著這麼個東西,不得下獄嘛!”

“廢話少說,快把他扔在這兒!呆久了再生變數!”

引章聽到鐵騎營三個字,心裡一熱。她瑟縮在草堆中,外麵的人並未發覺,他們話音一落便聽到破屋砰地一聲,有什麼東西被丟了進來。緊接著,二人的腳步聲消失在雨中。

她探出頭去,隱約中望見一團黑色包裹,東西被淋濕,黑色布袋凹陷下去,緊縛著裡麵東西的輪廓。引章小心翼翼的走近,乍看之下,竟是一個人!

是……是人!

是死是活啊、怎麼辦?是什麼人?她站在一旁驚甫未定,腦中掠過一串問題。雖手足無措,卻並不顯得恐懼。這份與殺人時毫無二致的果決與淡定仿佛天生一般深深的融進她的靈魂,將死之時也罷,殺生之時也罷,均是無畏無悔。

她上前去,解開繩索,小心翼翼的拉下黑布袋子。

借著月光,那袋中人的樣子一覽無餘。慘白的皮膚,眼圈青紫,兩頰凹陷。濃睫,高鼻,嘴唇烏青乾裂。身上僅穿著中衣,全身上下傷口無數。細軟的布料融進血肉裡,殘紅一片。十根手指全沒了指甲,粉色息肉蔓延出來,觸目驚心。

他如何受傷至此?那令他受傷的人不為取他性命,而是有意為之。生生的將他折磨致死,才是目的。何人如此殘忍?

引章心中痛作一團,翻江倒海難以言喻。冰冷的人兒靜靜的躺在那兒,血汙中竟像浮起了一朵潔白的蓮花,不驚不懼,無哀無樂,入定如佛。她忍不住想摸摸他的臉,那枯瘦慘白的臉一時間讓人痛徹心扉。她像是看到了自己躺在那裡。

“不怕。不怕。”

枯牆斷瓦中,絕美無儔的女子抱著一個少年,緩緩的流淚。女子哭的慘烈,像是要將十六年積攢下的眼淚傾儘一般,哭聲細細碎碎淹沒在翻滾的夜色中。淚水疾墜而下,砸在少年臉上建起星星點點的飛沫。

猛然間,停滯的心臟一躍而起,緩慢卻有力。

“快!快搜過這裡!他媽的,老子凍了一夜,現在居然還要搜這廢宅子!阿嚏!他媽的!”

一隊士兵在那聲音的催促下腳下的步子快了些,但仍舊晃晃悠悠的,個個都是一身濕衣,滿臉的疲憊。

“要是讓我抓住那小蹄子,一定先賞她幾個耳光!放著太平日子不過,鬨什麼失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