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我說,從來沒聽過宋大人家有什麼女兒,現在突然冒出個女兒失蹤的事兒,是不是有些蹊蹺?”
“噓……心裡想想就行了,乾什麼說出來啊。”
“嘿嘿,這女眷失蹤,有看頭啊……”
管事的人滿臉慍怒,一鞭子抽過來,衝那些個竊竊私語的士兵大吼。
“活膩歪了是不是,都他媽的給我乾活去!”
人群迅速散開,乍看上去,破敗的寧玉王府一下子繁榮了起來。
“去去去!彆處討飯去!”
“哎呦……官老爺給條活路啊……”
“行行好——”
“滾!”
哀嚎,斥責的聲音漸起。引章一驚,醒了過來。昨夜她哭得累了,不知不覺竟坐著睡了一宿,這般姿勢久了,全身關節酸痛難忍。一時間,心急如焚,卻絲毫動彈不得。
外麵混亂的聲音由遠而近,眼看著官兵就要搜查到這邊的破屋裡來了。
“你去找方破席來,把你我一並蓋住。記住,把我的手腳露出來。”
懷中人氣若遊絲,聲音微弱但仍舊叮叮入耳。
“你——”引章被這聲音驚得連連後退,這一撒手,那人便軟綿綿的跌在了地上。
“快快!沒剩下幾個了,搜完了好回家吃口熱飯!”
聲音就在門口了,宋引章強忍住關節的酸脹,傾身向前,一把將牆角的草席扯了過來,蓋在二人身上。
士兵踏進破屋時,她的心仍舊如擂鼓一般,情急之下隻好屏住了呼吸。餘光中,身旁的人也好似沒了呼吸一樣。他的膚色依舊是死人一般的青白色,大小傷痕不是結上了血痂就是紅腫潰爛,散發出逼人的惡臭。他剛剛說話了嗎?這樣的人,居然活過來跟她說話了麼?難不成真的是白日見鬼了?
“真真是晦氣!大清早的就見到這無人收斂的死人!走吧,走吧,沒什麼好查的。”
聽得一個士兵在屋內發了一陣牢騷,接著腳步聲就稀稀落落的遠了去。引章從草席的縫中確定真的是無人了之後,慢慢的掀開了席子。伸手過去小心的探了探那人的鼻息,似有似無,但見得胸膛緩慢的起伏,這才鬆下一口氣。原來,是真的還活著啊。
“你……你是誰?怎麼,怎麼就傷成了這樣?”
無人應聲。
“我知道你醒了,若是想要活命,就回答我。”引章換了口氣,十足的惡人架勢。
“嗬嗬。”那人乾笑兩聲,竟轉過臉來,對著引章。
“怎麼近來,我總是聽到一樣的話呢。我若是惜命,又怎會落得現在這副摸樣?”
他挑了挑嘴角,笑得不羈狂妄,聲音雖啞,但字字明朗,可想這人在健全時是怎樣的一種清傲神態。令人驚訝的還不止這些,引章發覺他的一雙眼睛竟然有著不同的顏色。一黑一藍,透著神秘和邪魅。
“你這樣子真像是貓兒一樣。”宋引章一時好奇,爬進了盯住他的眼珠。那人也不畏懼,也直直的看進引章的眼睛裡去。忽然,他像是看出了什麼,神色變了幾變,雙唇一抿,微迷了眼睛。
“那些官兵是來找你的不是?”
引章被問得一愣,不知要如何回答。
“單看你脖上的墜子和體內的毒,就知道你不是住在這乞丐窟的人。”
“你——”她低頭看看自己掛了十多年的玉墜子,又想起昨晚的混亂,心中一陣絞痛。那人雖語氣不善,但身受重傷,即使真有惡意,想來也不能拿她如何。
“你重傷將死,居然還有力氣去管彆人的事?”引章坐在他旁邊,緩緩地說。
“沒力氣,當然沒力氣。不過是逞些口舌之快罷了。不過,你的毒——”
引章彆過臉不去看他,聽到這裡突然沒了下文,才回過頭去看個究竟。
高熱!那人發起了高熱!皮肉傷這回事再沒有誰比引章懂得多了,皮之傷無事,時日長了自然愈合,可這高熱一旦起來確是來勢洶洶,一定會要人性命不可的。
怎麼辦,才好?
她想了片刻,摘下鐲子、玉佩、香囊,用泥土抹了臉,頭發盤出婦人的發髻。一切準備停當後,她彎下身把重傷的男子背上身來。
引章攥緊了拳頭,踏出破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