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玉從方府出來,答應了穆秋喋喋不休的囑托,一路上走得心不在焉。到底是缺了什麼呢?難道真的像夜妖嬈所說,竟是簡單的始亂終棄的故事?
回到碧落樓,東籬沒顧上休息,又被夜妖嬈叫了去。
白天去哪兒了?怎麼都找不到人?
新的藥方上缺了幾味藥材,方才采買去了。東籬低著頭,後背挺得筆直,看上去又瘦了幾分。
晚上,陪我去趟昌邑大牢。
是。
東籬轉身要走,卻又被叫住。
那裡潮濕,帶上這個。
夜妖嬈丟來羊皮護膝,和一瓶藥酒,上麵殘留著她身上淡淡的茉莉香。東籬拿著東西在手心裡攥了攥,轉身出門。
夜色漸濃,碧落樓的小門中兩個男子的身影一閃而出,其中一個身量未足,少年摸樣,另一個則相較之下高大許多,動作迅速麻利。東籬左右看看,確保無人之後,方向夜妖嬈使了個眼色,兩個人朝昌邑大牢的方向奔去。
為了避人耳目,夜妖嬈特意換了男裝,頭發束起,長袍曳地,東籬乍看時,竟有一瞬間的慌神。被夜妖嬈捕捉到了,不免笑他。
怎麼,難道東籬公子好龍陽?
東籬板著臉,不答。她仿佛在今夜格外的好心情,笑容璀璨,繼而又說道。
怪不得天天呆在碧落樓裡也沒對哪一個姑娘上心,連對我這個頭牌也是不聞不問,看來是要尋個俏公子來才行?是不是?
東籬歎一口氣,為她束上腰帶,仍是一言不發。
我這個樣子比起寧玉王爺,誰更好看?
她站在銅鏡前轉個圈,眼中波光流轉,一派風流之色。
姑娘你脂粉氣中了些,不及寧玉王爺。
東籬答得中規中矩,也算是毫無偏頗了。夜妖嬈不依,笑嘻嘻的湊到東籬臉前。
哦哦!果然!東籬居然對寧玉王爺芳心暗許了!有空我得向王爺提提才是,免得耽誤了東籬的大好年華……
她一個人說的興奮,東籬則是快速的收拾好東西,裡在門邊等候出發。
很快,他們就看到了昌邑城的大牢。
夜妖嬈一本正經的亮出了寧玉王爺的腰牌,牢頭先是一驚,而後立馬開門,帶著兩個人見到了地牢中的方景辰。
人依然綁在那裡,此時眼眶深陷,嘴唇上幾層乾皮飛翹著,身上的血跡同大紅色的喜袍融在一起,現出深紅發黑的色澤。
夜妖嬈還是不肯放過那個“好龍陽”的話題,咯咯的笑得歡暢。
東籬不耐,提醒道。
主子,正事要緊。
沒什麼正事,不過是看看故人來了,人家要走了,我們也要送上一程不是?你也看看,這便是當初我們分開前,我口口聲聲叫著的景辰哥哥。
綁在那裡的人聽得最後的幾個字“景辰哥哥”,立馬抬起頭來,眼中光芒大盛。
引章……引章……
景辰哥哥,你好哇!我送你的東西你還可心?當年為了這個東西,你真是費了不少周章呢。怎麼樣?現在有沒有長生不死,羽化成仙?
不過環兒那丫頭可真是冤,白白的賠上了性命。我可以不怨你,那環兒的這條命我也得為她討回來不是?
引章……
方景辰聲音嘶啞,口中隻喏喏這女子曾經的名字。
夜妖嬈看著他的樣子,又開始咯咯的笑起來,神情天真,明眸皓齒。
哦,對了,你弄得相思雪可真是讓人爽利啊,可惜,誰讓東籬公子做了我的奴仆呢?
男子的眼光看向東籬這裡,一臉的不可思議。東籬也不避諱,一黑一藍的眸子直直的看向他。半晌,男子先笑了起來。
嗬嗬……咳咳咳咳……
引章……你總是那麼聰明,總是讓人覺得溫暖……東籬公子好福氣……好福氣……
夜妖嬈有些不耐煩了,劈手從東籬手上奪過一個小瓶。
方景辰,廢話少說,喝下它,我們就兩清了。
說罷,夜妖嬈走近他,東籬從旁捏住男子下頜,一股清涼的液體順著喉嚨滑下,甘醇無比。
同相思雪的毒性差不多,不過舒服得很。去得快,隻是留不下屍首。
引章……
方景辰看她轉身要走,起聲低呼。
參者,世間之大濁物也。性猛,如火攻,非常人可耐受。然佐之以溫良藥,則可益壽延年,駐顏補身。若遇傷窒,則可生死肉骨,乃天下之奇物也。
有女兩麵,晝夜分嶺。晝如常人,夜如狐媚,濁蕩之氣甚重。惑男子。如遇,或閉目而避之,或引火焚之,乃脫此禍。又,可入藥,效奇。
男子睜著雙目,一段話說的東籬僵立在當場,如遇雷擊。夜妖嬈無甚反映,像是早就預料到了一般。
方景辰略略有些詫異,他本不想為自己開脫,畢竟當時手段毒辣,無所不用其極,如今到了臨死的時候,讓宋引章知道他所作所為的緣由也好,那寧玉王爺幾番逼問想必也是迫切於此吧。
夜妖嬈笑笑。
怎麼?期待我感激涕零麼?最終你將這個中緣由告知與我,是想圖個良心上的安寧麼?
她低眉斂目,不複方才的狷狂,一時間恍然是那個兩年前走進上善堂大叫著景辰哥哥的宋引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