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情卻被無情惱 東籬就像一個強大的靠……(2 / 2)

離相 赤城炎夏 6819 字 10個月前

女子說的艱難,字字句句將二人的關係撇的一清二楚。隻是話還未完,寧玉便張開眼睛大手一覽,將夜妖嬈的嘴捂得嚴嚴實實。

“你這妖精,口邊沒有把門的麼?!”

“宋元茂的事情是有幾分棘手,皇上對他還是有幾分信任的,何況他又是宋寧墨的爹,看在他小兒子赫赫戰功的份上,皇上也不能一句話就滅了他的全家。現在不正在命我調查麼。”

“多久?”

“會有些變數,但如果宋元茂親口承認了,即使是他兒子拿出什麼證據來,也於事無補。妖精興許能想些法子。”

寧玉順了順她的頭發,幾縷清香緩緩升起,令人舒心。

“王爺為什麼不想與那長平郡主成婚,我看她容貌妍麗,青春活潑的,與王爺很是般配。”

夜妖嬈知道寧玉又想耍些花樣,索性岔開話題。

“不是真像傳聞中說的一樣,王爺不能人事吧?”

她抬起頭伏在寧玉的胸口上,一雙眼睛聰慧狡黠,麵上顯得快樂,裡子卻漆黑難測。

夜妖嬈伺候寧玉那麼久,卻從未與他真正有過男女之事,最初隻當他來圖個清淨,睡個安穩覺,順便來與她謀劃謀劃見不得人的交易。仔細想想,連長平郡主都不娶的人,怕是真的有什麼隱疾了。

寧玉麵上尷尬得緊,又與夜妖嬈的眼神對上,一時間退無可退。隻見一雙眼中輕浮詭詐立時退儘,兩灣清泉澄澈見底,光芒閃爍不定,頗有些羞澀之意。

“妖精越說越沒邊兒了。”他翻個身,將她推向床的裡側,夜妖嬈打了個滾兒方才停住。

“妖精不是說要我的報答麼?我就告訴你個消息好了,算是你幫我趕走長平的報答。”

“什麼?”

她問,眼皮突突的跳個不停。

“妖精自今天早上之後見過東籬公子麼?嗬嗬嗬……東籬公子現在怕是已經到了帝都了,皇上將那個他放不下的人兒千裡迢迢的接了回來。今後,一個小小的碧落樓該是留不下他了。一個小小的夜妖嬈,自然,也留不下。”

寧玉按住夜妖嬈的手,她那十個長長指甲埋進寧玉的手掌,不一會就見血色沁了上來。

寧玉歎了口氣,仍舊死死的抓住她的手,任憑她怎麼使力想要將指甲扣緊手掌裡。

“你這習慣何時能改改?從前也就罷了,現在這雙手能彈出天上的仙樂來,若是扣壞了,誰能賠?”

男子笑笑,大手又使了些力氣,終於是讓夜妖嬈放棄了。透徹的眼睛閃閃亮亮的,像是看清了此時她心裡瘋狂滋長的懷疑和怨憤。

“並不是我透露了東籬行蹤。他一向行事小心,想來也不是他自己願意離開。”

“那……”

夜妖嬈有一瞬間的迷惑,看向寧玉的時候,寧玉隻是伸出手來幫她攏了攏頭發,指尖冰冷。

“嗬嗬……原來是我。”

她突然覺得挫敗。一直以來都在以自己的意誌,慢慢的走下去,接近目標,雖然一路行來,磕磕絆絆,但是想到時日無多也就儘可能的打起精神,用一切可用之人,冒天下之大不韙。事情接近尾聲了,沒想到,她卻感到前所未有的挫敗和無力。

隻要東籬在,她就覺得勝券在握;隻要東籬在,她就覺得舒適貼心;隻要東籬在,她仿佛不會感到每一次毒發時的生不如死,捧著濃黑粘稠的湯藥,一口飲儘,就覺得快要好了,一切都會好的。

東籬就像一個強大的靠山,緊緊的,巍峨的站立在她的背後,讓她覺得安全。而這種安心,卻在她彆有用心的取樂中,瞬間消失。

是嗬,蓬山會……那麼多達官貴人,皇親貴戚都會來觀看的盛會,又怎會守得住風聲?而她,卻從來都沒有想過,有天東籬會離開,仿佛這個人永遠會是她的奴仆一般。

寧玉看著身邊的人陷入沉思,眉頭隆起了一個川字。那樣一副勾魂的麵容,現在卻卸去了嫵媚誘人,變得有些落寞,有些冷寂。

“你也無須自責。”

他抿了抿唇,複又把女子拉回身邊攏在懷裡。

“我的皇兄自從失去了他的消息便在全國搜尋,其中明裡的官府捕快不計其數,暗裡更有數不清的暗探、禁衛、或是連皇家的影衛都已經動用。就算不是這次的蓬山會,離皇兄知道他消息的日子也不遠了。”

“你可能不會知道,東籬公子當年在大位之爭中扮演了怎樣重要的角色,又是怎樣的光芒耀目,令人不可逼視,你隻需要記得一點便好,那個時候,東籬公子選擇了哪個皇子,那麼那個皇子就會是將來繼承大統之人。”

“翻雲覆雨,狡詐詭譎,決勝千裡,踏雪無痕,麵如冠玉,深不可測……多少字眼用來形容,仿佛也不能足夠。他行事果斷狠辣,目光長遠,抬手間,廟堂中便是一陣腥風血雨;戰場上亦能夠指揮若定,自身武功了得,一朝大敗敵寇,班師回朝時仍不過是個年僅十六歲的少年。”

寧玉說著,感受到夜妖嬈身子微微一僵。這女子果然不知道,自己身邊就經收了一個怎樣了不得的人做奴仆,若是皇兄得知,一向奉為天人的東籬公子竟然在妓館中為一個名妓作了大半年的仆人,不知道又會做何感想呢?

“我十八歲的時候第一次見到他,曾經救我性命的師傅反複提到過他的大徒弟東籬,那次終是叫我親眼見到了。他跟在皇兄的身後,眼睛裡孤高桀驁的神色濃重,仿佛誰都不會入了他的眼,但透過這一層,黑眸中儘是深沉老辣,藍眸則是空曠高遠。我想,這個人就像站在高台上的神明,一比一劃就能令天下世人跟著顛倒乾坤。與皇兄的霸氣不同,他好像沒有欲求,僅僅是作了自己應該做的,無所謂有也無所謂無。”

“臨走時,他說,若是我死了,天下便再也沒有能與他匹敵的人物了。”

“嗬嗬……年輕氣盛,當時,竟是因為他一句話成了過來,才有了現在的寧玉王爺。”

夜妖嬈聽著寧玉緩緩的說,以前曾經有過的好奇忽然間得到了滿足。而這男子好像從來也不曾說過這麼多話,即使是那時要將她做“藥”,他也沒有交代的如此詳細。此時,這個人攬著她,一個字一個字的告訴她,他的回憶,他有關東籬的回憶。

“我本是先皇弟弟的兒子,因為爹爹才繼承了這王爺的頭銜。小時,容貌清秀,聰敏活潑,坊間便開始盛傳起紫氣東來,寧玉王府祥龍之色的傳言。儲君未定,有此等傳言自然是引火燒身,爹爹千謀萬算還是沒能避過,終是落得屍骨無存的下場。”

“我僥幸逃過一劫,但身染重疾,每年幾次發作,均有不續之意,幸而小時曾經來給我看診的師傅常常下山來照應,保下一條命來。那七竅玲瓏心之說,也就他告訴我的。”

夜妖嬈抬頭看著他,那人說自己“容貌清秀,聰敏活潑”時毫無愧色,反而是挑了挑眉,以示謙遜。滅門的浩劫經他一說,仿佛真的是像被時間埋沒了似的,在曆史的故紙堆中看不出任何血腥的痕跡。

衣袖一抬,雲淡風輕。

他用了那麼多詞來說東籬的出眾,若是那般,又該如何形容他自己呢?這個唯一能夠跟東籬匹敵的男子,躺在榻上,對身邊絕美的女子講這一個看似與自己無關的故事。聲音毫無波瀾,燭光將淡黃的光暈打在二人的身上,溫馨祥和。

天色漸亮,日光透過窗欞灑進一方光斑。

夜妖嬈麵目恍然間變換。圓臉,大眼睛,一對小巧玲瓏的酒窩,嘴巴不大不小,嘴唇飽滿,但是有些乾澀。仔細看去,眼睛下方有些青黑的顏色,麵上也少了這個年紀女子該有的紅潤。

可是卻那麼親切,那麼溫暖。

小軒窗,正梳妝。

不思量,自難忘。

寧玉一寸寸的摸過,嘴角噙著笑,一張麵孔俊美無儔。她看花了眼,不知道這男子正在想著什麼。她把寧玉當夥伴,當工具,當靠山,甚至可以當成夜妖嬈自己。

而偏偏就不可能是,良人。

他們都將自己的醜惡暴露的徹底,卻又都知道對方深深地將另一個自己藏在這醜惡的下麵,為了愛,亦或是為了恨。寧玉習慣了爾虞我詐,汙蔑毀謗,甚至是手足相殘;但夜妖嬈不同,她從地獄穿行過來生生的把自己改變,變得讓自己都唾棄。

所以,男子可以把這樣的女子放在心裡,而女子卻永遠也無法將這樣的男子引作良人。

“妖精,你這副摸樣真真是好看。為何不早些讓我看到?”

夜妖嬈已經有些困倦了,平常的這個時候寧玉早已離開上朝去了,現在卻因為治水平亂有功,被特準回家休養。既然兩人現在已經開誠布公,所以她也就沒找什麼借口離去,索性在床上昏昏欲睡起來。

寧玉一問,打散了她些許睡意。

“好看?王爺早些看到,我現在恐怕已經投胎去了。”

她懶懶的答道,不經考慮,直白卻傷人。寧玉笑得更大了些,掐著她的臉頰,頗為得意。心裡去漏跳了一拍。

夜妖嬈還是熬不住了,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妖精你本該知道,我終是不忍的……可你還是選擇了相信東籬,相信東籬一定會救你出去……是不是?”

外麵已經大亮,街道上的人群來來往往,整個城市又恢複了平日裡熙熙攘攘的景象。碧落樓慢慢的安靜下去,門前的大紅燈籠隨著春日裡的清風緩緩擺動,日光下竟也顯出一線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