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落,血鞭起。
我母親枉死,我流離失所,全拜父親大人所賜,這兩年來,你可活得心安,可想過今日?
鞭鞭見血,深可見骨。
宋曠城早就與方景辰打算好了,與我至毒,控我於鼓掌。不然,就憑你那不成器的兒子,怎會有相思雪這般劇毒?誰知宋曠城色心起壞了二人計劃,嗬嗬嗬……造化弄人啊,我竟又巴巴的跑到昌邑來,找到方景辰,以身相許。
可憐了,我的親娘;可憐了,我的環兒;可憐了,我的孩子……
她一下不停地打,幾近瘋狂。
寧玉冷眼看著,不做聲。他想這便是妖精心裡的結,早早解開也好,哪怕是搭上宋家三十幾口的性命。妖精好,那便是好。世上再也沒有這般的好。
你……宋元茂此時再也說不出完全的話來,斷斷續續中,聽得:你……恨得這麼深……我死可以……隻求你能放過宋家……
放過?你放過我了麼……放過我娘了麼?可笑,現在居然跟我談放過?!
她麵色燦若桃李,豔若明霞,但絲毫沒有讓人覺得美麗,隻有濃濃的煞氣,她早已不是宋引章了,現在,她仿佛也不再是夜妖嬈。
她!帶出來!魔鬼一般的女子,指了指窩在牆角的女子。
引章!引章!我從沒有做過對不起你的事!!饒了我,饒了我——
慘呼聲陣陣,不等她說完,獄卒就拔下了她的舌頭,敲碎了她的膝蓋。
嗬嗬嗬嗬……她笑了笑,又點了另外的人。從始至終,這個曾經說過不恨的女子,都如沐春風般的歡暢,看著旁人血流滿麵,自己陰鷙狠絕。
父親大人還不曾見過你的外孫吧?她丟了手裡的皮鞭,向身後擺擺手。王爺的影衛捧上來一隻盒子,與那日送給方景辰的新婚賀禮一模一樣。
夜妖嬈小心翼翼的捧在手裡,目光殷殷切切。然而隻是一瞬間的工夫,這表情就消失殆儘。她走近宋元茂,利落的揭開盒蓋。
它——它是一個孩子!!渾身血紅,麵目猙獰。地獄的惡鬼般瞪大了雙眼,瞳孔則隻有一線的距離,森森的閃著綠光。
這是一個死不瞑目的孩子。
啊——
宋元茂駭得驚呼出聲,雙眼一翻失去了知覺。
牢房裡哭泣的聲音驟起,偌大的宋家失去了這個主心骨,每個人都發出了臨死前的淒號。
夜妖嬈手指一鬆,盒子滑落,一口血噴將出來,星星點點的濺在宋元茂昏迷的臉上。
寧玉見她耗了這麼半天終究沒有提起鹽運之事,認罪畫押,而再耗下去恐怕破敗的身子已經支持不住,不如改天再議。宋元茂經此,必定心防大減,想讓他乖乖認罪已不是難事,如此一來,目的算是已經達到,多留已是無益。
妖精與我回去吧。
寧玉走近來,如往常一般親昵的攬她入懷,仿佛懷中人狠毒的表情、滿身的血漬和彌留將死的身子都如蜜漿一般的甘甜怡人。
夜妖嬈不置可否。她已經完全沒有力氣了,全身襲來陣陣冷意,五臟六腑被洞穿一般的劇痛難忍。血腥的味道令人作嘔,但她仍舊想要呆在這裡,直到滿身的恨意發泄完畢。
是的,滿身的恨意。
是從逃離方家的那天開始,還是從親眼看到母親的頭顱從高台上滾落的那天開始的,她已經記不清楚了,現在她的心裡就隻剩下了毀天滅地的憤怒與仇恨。她要所有的人都複出千倍百倍的代價,她要所有的人都知道夜妖嬈是惡鬼的化身,是地獄裡的紅蓮業火,乾戈動,則必要灰飛煙滅,永世不得超生!
她騙了所有的人,寧玉、東籬、彤彤、阿楚……
然而,現在大仇即將得報,為什麼如此不甘,為什麼如此難堪,為什麼仍舊會心痛得無以複加呢?
她閉上眼睛細細的想,卻還是沒有眼淚流下來。
她忘了她是誰,也忘了廣安城宋家那個破敗的小院子裡度過的十六年時光。然而,她卻能夠清晰地記起來,在方府吞下毒藥的日日夜夜,方景辰滿目柔情的臉,滑胎時腹中難以忍受的絞痛,還有孩子滿麵血汙的臉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