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東籬睡得甚是不穩。
心口悶著氣,舊時受傷留下的骨痛更是變本加厲,到了黎明時分,略略有些困意的時候,門外悄悄地兩聲叩門,又將困倦趕的無影無蹤。
來人是傍晚派出的影子。
公子,夜姑娘隨寧玉王爺回到王府就再未出來。現下,姑娘也不在王府中。寧玉王爺回到府裡大發雷霆,大批的侍衛正在城中探查姑娘行蹤。
東籬聽完,心口又是突突地疼了兩下,銳痛難當,竟然一下子跌回了床上。
那影子見狀急忙上前,卻被東籬一個手勢止住了。
有沒有夜主子……話一出口,他察覺有些不對,又急忙改口,夜妖嬈的消息?
夜姑娘的行蹤不得而知。但是,從白鷺堂傳來消息,昨天他們接到了一筆大買賣。堂中得力的人手通通出動,不為殺人,單為擄人。買賣做得極為漂亮,不留蛛絲馬跡。子時就得到了黃金萬兩。
公子您看,這兩件事之間……
影子停住話頭,抬頭看了東籬一眼。
白鷺堂在江湖上算不上鼎鼎有名,人才輩出倒也是稱得上的。它不講什麼江湖道義,隻衝著買賣來,若是有足夠的賞金,哪怕是要皇帝的項上人頭,他們怕是也做得出。堂主的脾氣也奇怪,雖說是為了錢,但若是有什麼他看不上的地方,金山銀山也休想讓他出手。
這一次,他倒是接下了夜妖嬈的案子。到底那丫頭什麼地方得罪了這位貴人?白鷺堂出手,隻怕夜妖嬈的下落更是難尋了。
馬上聯絡他們堂主,說是東籬公子有事相求。他皺著眉毛尋思了一陣,最後也隻得用了這麼一種短兵相接的辦法。
一旁的影子點了點頭,眼神中帶些驚訝。
他們公子若乾年前曾與白鷺堂的堂主有過一麵之緣,對方接下了除去東籬的買賣,雙方在荒郊野外相逢,打得難解難分。不過百招,那堂主先亂了步法,公子軟劍當空挽了個劍花,斜刺而下貫穿了此人的肩膀。當時他雖是戴著麵具,在場的人也知道麵具下的那張臉定是黑青一片。白鷺堂能在江湖上如此跋扈,不過靠的是他這少年堂主的威風,而現在公子三兩下就重創了他,那般剛愎的堂主怎能咽下這口氣?
然而輸了總歸是輸了。按照當時的招式,若不是一個劍花緩衝內力,哪裡還能有他這般完整的身子?隻怕是早已卸去了半邊的臂膀。
於是這筆買賣也就此告吹,白鷺堂的首次落敗就是栽在公子手裡的。
如今,白鷺堂做出了大手筆,莫不是知道公子與夜妖嬈的情誼故而為之?此番公子前去……
理一番頭緒下來,影子快速隱沒在已微微有些發亮的天際中。
三日後,朝堂之上,正大光明的牌匾下正襟危坐的皇帝皺緊了眉頭,臉上的不悅一目了然。
堂下,在帝都的四品以上官員呼呼啦啦的跪了一地。唯一站著的,是滿朝文武都不得不禮讓三分的寧玉王爺。誰都知道,寧玉王爺忠心耿耿,新皇登基以來,朝堂上不知有多上大大小小的麻煩全都倚仗這位寧玉王爺一一擺平;誰都知道,他輕佻不羈,深不可測;誰都知道,他身染重疾,命不久矣……
可是,沒人知道現在寧玉王爺的這個樣子。
眉目清朗,風光霽月。麵容整肅,公然抗旨。
“臣弟不能答應,宋元茂非斬不可。’他又重複一遍,聲音在空曠的大堂上層層擴大。
“朕要一個理由。你非斬不可的理由是什麼?”
年輕的皇帝舒一口氣,問道。
宋元茂草菅人命。
哦?此話從何說起?皇帝一下子來了興致,臉上的烏雲一掃而空。今日早朝,本就是討論宋家大案,奈何李丞相力保宋元茂,他想此案疑點頗多,不如就賣李忠卿一個人情,從輕發落得了。誰知,寧玉卻極力反對,甚至揚言不斬宋元茂他決不罷休。這等混賬話豈是一個王爺能說出口的?他一氣之下摔了鎮紙,一屋子的大小官員就呼呼啦啦的跪了下來。
想罷,他兀自笑笑,又轉過眼神,盯住寧玉。他倒是要看看,寧玉拿出什麼樣的理由來抄斬宋元茂。
大約三年前,宋家出了一起命案。宋元茂非但沒有報官,而且擅自將疑犯關押了近一年,就在當年的秋後處斬了這是其一;其二,今年的鹽運案,即使疑點不少,他宋元茂也絕對脫不了乾係,若是受人指使亂我朝綱也不是不可能;其三,宋元茂的小女兒失蹤,怕是也因宋家而起,至今生死不明。因這上麵三條,宋元茂非斬不可。